那他人生地不熟,去哪躲雨?过了一会,阿烟点起一盏豆灯,借着光亮打开门栓。凉意吹进来,雨水落在皮肤上冷的人打个激灵,阿烟搓了搓胳膊,见门口空空便打算回去了。下雨时候可真冷啊。就在阿烟转身的时候,面前忽地罩下来一片阴影,浑身湿漉漉的人站在她面前,俊俏的眉眼被雨水洗过似更加清隽了。阿烟看着他的脸说不出话,倒是他先开口,盯着她的掌心问:“还疼么?”大雨过后便是晴天,院子里小鸡仔叽叽喳喳的乱叫,阿烟随手喂了食还将挡雨的棚子重新弄了一番,铺完干燥的稻草,小鸡仔明显欢快起来,互相啄毛闹着玩。把房间收拾完后,阿烟也不想歇着,只想不停的干活干活。这样就不会分出心思去琢磨那人。将祖父房间重新锁好,这回阿烟学聪明了,直接放蛊虫在门口和窗户处,还加了一排细针,上面都带毒。既然他们不仁,也别怪她不义!大宝和二宝的尸体被阿烟安葬在树下,连带着那些死掉的蛊虫一起,会在院里以另外一种方式陪着她。阿烟用双手亲自将最后一捧土放上去,还挑了一支好看的花枝插在小土包上。“多谢陪伴。”花枝被风吹动,像是和阿烟打招呼似的,顿时让她鼻子发酸。祖父祖母去了之后,阿烟就再也没有亲近之人了,每当她想说话的时候,都是这些虫们陪着她。阿烟给每一只都起了名字,甚至能准确的分辨出来。对于阿烟来说,不仅仅是虫子这么简单。低头擦了一下眼泪,阿烟心里空落落的,还带着迷茫。祖父不让她离开这里,说这是他们的家让她好好守着。可是村里人如此行径,这里真的还能继续生活吗?“要是能去都城就好……”阿烟蹲在那小小一团,低垂着脑袋悄声掉眼泪。齐誉出来的时候便见到这样一幅景象,但男人深邃的眸子里无半点温柔,反倒是握紧手中的匕首。曾听说过,只要杀了下蛊之人,这蛊就算解了。其实昨晚齐誉完全可以直接杀了阿烟,但他没有。不过早晨醒来脑海里闪过昨晚奇怪的回忆后,齐誉没有半点犹豫,手中锋芒毕现。就在这时,阿烟察觉到他出来,转头朝他看了一眼。“厨房有面。”她说完又很快收回视线。对于齐誉,阿烟感觉很怪。一会是深情款款,一会又严肃冷漠。真是个怪人。让他吃口饭也是因为昨夜他淋了雨,看起来气色不好罢了。想到他也算是帮了自己,阿烟不会吝啬那么点吃食。手腕上的大将军用脑袋顶阿烟的手腕,阿烟哼了哼。“都说了不是因为他长的好看。”小姑娘嘀嘀咕咕的,想着声音小他听不见且看不见,所以她说的很是随意。殊不知,齐誉扫过她菱角似的唇,手指转动,将匕首归位。杀一个人很简单,但杀这样手无寸铁的姑娘……一碗热汤面吃完,桌子上放了两个空碗。俩人面对面坐着,阿烟瞪大了眼睛看他。片刻后,阿烟赶紧垂下眸子,心想怎么越看越觉得他俊俏?就算他失明,那双眸子也如星辰般璀璨。“吃完饭你就赶紧走吧,白天不会出现猛兽。”“哦?”对面挺直如松的男人淡声道:“不是说我是你未婚夫吗?”“权宜之计而已,”阿烟有些恼,桌子下腿不自在的动了动,脚踝上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音。“当时情况紧急,若是不拉着你他们肯定还要再闹下去。我昨晚已经道过歉了,好像你也没什么损失,还占了……”便宜二字被阿烟吞了下去。小山村里的清晨空气清新景色怡人,少女脸颊绯红的模样像极了院子里盛开的花朵。齐誉静静的凝视她,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不是她做的。但也仅仅是一瞬罢了。“蛊是你下的。”他肯定的语气问她。昨晚雀儿确实被阿烟下了蛊。阿烟不满的撇嘴:“那是因为我身体不舒服,从手心里排出来一条蛊虫。肯定是雀儿抢着进房里找人时我拦她被拍了肩膀,她趁机对我下了蛊。”“以牙还牙,不行吗?”阿烟还以为他在说雀儿的事情,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不认识的雀儿指责她,登时觉得委屈:“他们都来欺负我,为什么我不可以反击?”没了亲人后家里一直是她自己,阿烟不过十七而已,还是个刚张开的姑娘,就经历昨晚那等骇人的事情,任谁都会害怕。但当时齐誉做出奇怪的举动,阿烟就将其他的情绪搁置在一旁了。现在,积攒的恐惧和委屈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顺着少女的脸颊往下滴落。啪嗒啪嗒——齐誉看见桌面湿了一块,不由得皱起眉头。“哭什么?”胡岩一直和他说女人是水做的,齐誉从未当回事。但现在看来,胡岩说的对。阿烟哭的更凶了。“连你也欺负我!”如果面前是二十个杀手,齐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他剑眉蹙起,竟然有些无措。“别哭了。”他硬邦邦的说。好像起了作用,对面的少女用袖子擦了下眼睛,迅速起身端着自己的碗放到一旁,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日头一点点升起,齐誉看了一眼天色,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光亮,扫过阿烟的背影。他坐在那手指弯曲轻叩膝盖,面容冷峻着实瞧着不好相处。房间里的阿烟心里难过极了,可是她连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没有。原本那人对她不一样,她还以为……越想阿烟心里越觉得不舒服,在听见叩门声后更是不理会。只是叩门声不停,大有不开门就一直敲下去的意思。阿烟猛的起身,大步走到房门前拉开门,喊道:“你还想怎样?”少女眼眸泛红,楚楚可怜。阿烟知道他看不见,所以才敢在他面前抬起头,不怕被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少女脚踝上的铃铛轻轻响动,像是敲打在人心上似的,带着阵阵痒意。齐誉忽略心底划过的异样,冷声道:“将蛊解了。”“我不!”阿烟倔强的咬着唇,眼里泛起涟漪。微风吹过,似乎带来男人的一声轻叹。“我是说,将我身上的蛊解了。”干净的桌面上放着一个小竹筒,细细听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阿烟打开盖子,将其放置在齐誉面前。“你现在也能看见了,可以自己看。”他说自己下蛊,怎么可能?明明浪费了一个百日蛊给他解毒,却不识好人心!越想越不高兴,阿烟抿着唇垂下眸子,也不问齐誉为何忽然失明又复明。竹筒只有一小节,里面一条褐色的小虫在动。齐誉修长的手指接过只扫了一眼就放了回去。“现在信了?”阿烟快速拿过竹筒,将其盖好后抬头道:“为了救你,小绿都变成褐色了,你还这样误会它。”“小绿?”阿烟哼了哼:“就是它的名字,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好。”转身将蛊虫放回屋里,身后齐誉冷淡的声音道:“既然你会炼蛊,那一定会解蛊了,不知可否请阿烟姑娘帮忙解了我身上的蛊?”他身上穿着阿烟祖父的衣裳,明明衣服质朴还短了一截,但被他穿出风姿俊逸的感觉。眉眼修长,深邃似泉水,就那么看着阿烟。阿烟被他看的心里怪怪的,于是问他:“你怎么知道自己中蛊了?是遇见我之前中的还是之后?”桌子上是他送的匕首,昨晚他就是用这个解决了老六偷袭的蛊虫。阿烟生气将人和匕首全部扔了出去,此刻他正用右手把玩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