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张荃也知道自己叔的性格,没有多言,指了个方向,“从这里上去就是,老板在训练室。”“嗯。”张明涛点了点头,上楼前打量了一圈店里的环境,这个点的一楼大厅除了他们没什么人。张荃感觉自己叔是来监工的,生怕他这个代运营的店长不尽职,欺负许婠似的。张荃不自觉开口:“上午人多,这会儿才忙完。”他说着,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玻璃门很快被人推开。进门的是三个男人,除了走在最后的那个身材相对瘦小,另外两名约莫一米七八左右,身形高壮,两人背后都背着一个巨大的长型背包。反倒是那名相对瘦小的男人,是把长包提在手里的。张荃挑了挑眉:“多半是专业玩这个的。”“叔,你们先上去。”说着往门口迎去。张明涛扫了眼三人的黑色长包,一行四人往楼梯走去时,正好和进店的三人擦肩而过。张明涛注意到,走在最后的男人手里的包似乎很重,隐约可以看见提包男人的手青筋毕露,也不似外表瘦削。他收回目光,没有多想。上了楼,张明涛很快搜索到许婠的身影。几个月不见,许婠的身姿依旧挺拔,就是脸色比几个月前还差,眼下的黑眼圈被白皙的肤色衬得格外显眼。张明涛抿了抿唇,他倒要问问,许婠这几个月到底在干嘛。只是一行人还没走到许婠面前,“啪”的一声,店里突然一暗。跃层结构的二楼,因为光线问题,白天也开了灯。“停电了?”“老板,老板在不在?去看一哈,空调好像也关了。”“好热哦,停电了哇……”变故来得太过突然,许婠暂时摆脱了身旁小孩的纠缠,从训练室走了出来。只是还没弄清楚状况,就看见了几道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她脚步一顿,脖颈像突然被人掐住一般,一时竟发不出声。“你先忙,别管我们。”张明涛走到许婠面前,把教育人的话暂时咽了回去。许婠却好似僵在原地,她的背上泛起一阵凉意,一种不可言说的危机感从脚底升起,激得她寒毛直立,听觉也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很古怪,她没有听见一楼的声音。大脑在这一刻高速运转,脑中不由闪过这两天和张荃相处的细节。他很细心,对外界的感受也很敏感,否则不会每次注意到她的反应,都能及时解释。这样一个人,突然停电,为什么不“全都蹲下!”下午三点三十五分,一楼的磨砂玻璃门倒映出三三两两过路的行人。天光一如既往的澄亮炙热,看似平常的下午,无人知晓一场风暴正在不经意间,与自己擦肩而过。“抱头蹲下!”店内,男人像是刚从角斗场释放的凶兽,露出狰狞的獠牙。他的目光正在犀利地扫视着,被怒吼声震慑的顾客像是课堂上惧怕老师点名的学生,全都默契的蹲身埋下头颅,好似生怕下一秒那只邪恶凶兽手中的枪就会残忍地指向自己。这一刻,没有人疑惑男人何时出现,他们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根据指令做出动作。这是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没有人能违抗。男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继续往众人恐惧的弦上加码——“十九、二十……二十二,可惜了。”男人的眼睛如猎鹰般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抱头蹲地的众人,他的舌头顶住口腔的皮肤,低哑的笑声从嘴里溢出来,突兀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惜?可惜什么?楼上的众人并不知晓他这意味不明的话的含义,除了……许婠。此时她的头正低低地埋着,变故虽来得突然,但基于对危险本能的提前感知,让她正好蹲在了人群最后一排。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她无声地跟着男人的声音低念着,直到耳边传来那句略带刺耳的“可惜了”。很奇怪,许婠就是很轻易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惜了……人太少了,太少了……她仿佛听见男人灵魂深处的低语,又很快被新的动静打乱思路。“咚、咚、咚……”楼梯间响起新的沉重又充满节奏的脚步声。“加上楼下两个,一共二十四个人,是有点少。”说话的男人提着一个黑色大包上楼,很快露出黝黑干瘦的面容。那是一张不大起眼的脸,仿佛丢进人潮就会被淹没,过目即忘。“先把东西装上。”干瘦男把包放在地上,连响动也没发出。他手里也有枪,枪|支在他手中转动,划出一圈圈圆弧,又在他打开黑包时被随意丢在地上。是粗心,还是有恃无恐?许婠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后者。她注意到,这两人甚至没有遮掩面容,仿佛并不惧怕事后被通缉。或者说,他们压根没想过会被通缉。许婠的眼皮低垂,细长的睫羽掩住了她刹那间涌出的猜测,眼角的余光却正好划过干瘦男从黑包里拿出的东西。那是一根圆形长筒状的东西,外层用黑色的东西包裹着,乍一看看不出像什么,许婠却倏地瞳孔一震,一种危机感自脚底升腾而起。梦里大火焚烧的痕迹好似还在眼前,仿佛隔着梦境与现实,都能嗅到那喷涌而出的焦味。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只是纵火吗?噩梦般的画面逐渐扭曲,又归于平静,最终朝现实归拢、融合,最后定格在干瘦男黑包旁边的枪上。一个能携带管制枪具的人,身上还会带什么?她脑海中倏地蹦出两个恐怖的字眼,连呼吸也在这一瞬跟着紧绷。炸|药!屋内的空气随着空调冷气的消失急速加热,许婠额间的冷汗却顺着太阳穴一路直下。滴答——冷汗无声滴落,脑子却在这一刻无比清明,仿若走马灯似的闪过梦中画面的细节。白色的火光、聚集在楼梯间的明显烟痕。真的只是普通的纵火吗?心底的猜测让许婠本就不易亲近的面容愈发冷漠。不远处,干瘦男正在动作轻缓地取出炸|药,另一个高壮的男人也没闲着,将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扔在地上,用枪指着蹲在最前面的男人,示意:“绑上!”前排传来淅淅索索绳索捆绑的声音,有小孩被吓哭又被身旁的大人死死地捂住嘴,放眼看去,几乎每个人的身体都在不自觉地颤抖。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犯罪。许婠抱着头的手指在发丝上无意识地摩挲,她此刻所处的位置极为巧妙,不仅在人群的最后排,只要轻轻往一旁移动半步,还能借着二楼的高度,透过栏杆的缝隙窥见一楼的一角。被枪指着的前排男人拿着绳索的脚步声近了。他名叫秦木,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平时连彩票最低额的五元奖都没中过,偏偏今天运气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