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手写瓶签,与护理车上其他整齐摆放的输液瓶上的瓶签没什么区别。但蒋志远在看到上面尤似英文缩写的字母时,还是不由得心跳加快起来。“怎么了?”换药的护士见蒋志远表情不对,还以为是她弄到了对方的伤口。听见护士问话的便衣警察也将目光锁定在蒋志远身上:“怎么回事?”出于警察的直觉,他开口时,右手已经不自觉落在腰间。见此,蒋志远却扑哧一笑:“警官,这么紧张干嘛。我想拉屎啊……”被“拉屎”二字雷到了便衣:“……”又开始了,作不完的妖……“曹队,外面有情况。”周六的医院总是格外忙碌,大批涌入的人群将本就嘈杂的医院衬得仿若菜市。曹启华从病房出来,走到刚才跟他报告的警员面前:“怎么回事?”“住院部四楼有人持刀行凶,院方那边请求支援。”听到“持刀行凶”四个字,曹启华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沉思片刻,回头看了眼病房紧闭的房门,道:“你和小许跟我走,通知其他人高度警惕,看好嫌犯!”医院环境复杂,看似占地宽广却裹挟着一条条生命的生老病死,既大也小。四通八达的走廊过道,有可能就是一条生命短暂的一生。因此,这里也是人员混杂的事故高发地。“什么医闹啊,插队啊,一天天没个消停。”医院监控室内,保安人员正跟守在监控旁的警察说道。曹启华做事沉稳,经常是走一步算五步,因此被队里的人戏称“曹半仙”。虽说724袭击案也算板上钉钉,但作案动机有待确认,整个案件也还有不能解释的疑点。没有警察喜欢不明不白的结案,特别是当一个案件的作案动机影响到嫌犯量刑时,更是不能马虎。他做事谨慎,知道案件越是不明朗,嫌犯那边就越不能出错。因此,将蒋志远三人送来医院当天,就安排了一名警员去监控室蹲守,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医院的周六人流量激增,监控器前,正如一旁的保安所说,人越多的地方就越容易出乱子。囊括门诊楼、住院部、急诊科、医技楼等各个走廊、科室的监控,将成百上千涌入医院的人潮浓缩在面前一格格整齐分割的屏幕里。挂号的长队排了一圈又一圈,没有停歇的时候。有人因为插队吵了起来,有人直接越过人群走进看诊室。还有小孩因打针哭闹,将医生桌上的东西推在地上。不一会,医生走出诊室,让护工帮忙收拾。世界是乱的。拥挤的人流走走停停,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冷漠和疾步匆匆几个大字。没有人关心周围的动静,与自己、家人挂钩的健康才是悬在心上的头等大事。也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名戴着口罩佝偻咳嗽的老人状似无意地经过,不小心撞破了护士手中的药剂。而后老人弓着背颤手道歉,又颤颤巍巍地走进洗手间清洗身上沾到的污渍。走道上,正蹲在地上清理破碎药剂的护士时不时抬头,也是这时,她恰好看见从医生诊室收拾好残局的护工推着医疗废品的推车出来。“过来这边一下。”护士招了招手。监控器前,并没有看到这一幕的警员从面前住院部的监控屏幕,分出一缕视线扫向一旁的保安,问:“医院每天都这么多闹事的吗?”“嗐,你要是在医院工作个十天半个月就不会……”保安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只是话说一半,话音便戛然而止。“出事了,一楼,一楼,保安处!门诊部三楼起火了!”“滴——”医院警报器响起。危险才拉开序幕。另一边,二十三楼的病房内暗涌正在蓄力。“我要拉屎……”蒋志远并不是个好相处的嫌犯,他的恶劣藏在平平无奇的面容下。一会闹着要拉屎,一会闹着喝水。换药的护士已经出去了,门口的警员被曹启华带走了两个,只剩下另一名名叫向乾的便衣守着。屋内,便衣警察洪斌从饮水机接了杯水递给蒋志远。蒋志远接过水,却并没有马上喝,而是放在床边,捂住肚子,道:“警官,我肚子好痛啊……”法治社会,犯人也是讲人权的。洪斌把蒋志远铐在病床一边的手铐解开,又把解开的手铐那头拷在了自己右手上。“走吧。”不一会儿,厕所响起一阵水声,糜烂的臭味在四周蔓延。“我好了。”蒋志远打开洗手间的水龙头,也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故意挑衅,将手上的水珠一甩。“啪——”水花四溅,细密的水珠带着力道砸在洪斌脸上。“……”洪斌眉头微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蒋志远的情绪似乎比刚才活跃了些,甚至能隐隐从对方的眉眼中看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他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又觉得这感觉毫无缘由,正想着待会要不要提醒门口和他换班的向乾注意下,就见蒋志远抬了抬和他铐在一起的左手,点了点下颌示意道:“洪警官,可以麻烦你把床边的水递给我吗?”“等下。”洪斌开口,没有注意到他低头解开铐在自己手上的半边手铐时,蒋志远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扯了下。那是一个带着嘲讽意味的微笑,很淡,几乎是嘴角扯开的同时,洪斌的手才把手铐解开,准备将它重新拷回病床。然而还是晚了。左手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是蒋志远!洪斌顺着拉力抬头,出于警察的本能,他第一反应是蒋志远想逃,身体顺着这股拉力就朝蒋志远扑去。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蒋志远等的就是这一刻。没有避开洪斌的动作,蒋志远顺势一倒,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借着洪斌朝他抓来的巨大力量,奋力将床边连通仪器的电线一扯。承受了两个男人力量的电线瞬间变得脆弱不堪,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知道计划成功的蒋志远露出焦黄的牙床,对着洪斌诡异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未停,趁着对方愣神之际,将电线往洪斌手上一绕,随后扯下病床旁盛满水的一次性纸杯。“噗嗤——”电线遇水短路,刺痛的麻意顺着手臂传来。不大,但人对漏电的恐惧早就从各类科普教育中,从小刻在了骨子里。洪斌有一瞬失神,也就是这失神的一两秒,彻底决定了战局。出于安全的考虑,时下大多数用电产品早就有了遇水断电的保护功能,洪斌手臂的麻意并没有太久,但足以让蒋志远做出下一步动作。他身体一翻,借力压在洪斌身上,随即以手铐为绳死死地勒住对方的脖颈。沉重的窒息感传来,洪斌终于承受不住,瞪大的眼珠闭了下来。病房内,斗争看似漫长,也不过是半分钟的事。门口,向乾刚好接到监控室同事打来的电话。“门诊部三楼起火,注意情况!”“好。”向乾应声,却在这时听见病房内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他眉尾皱起,几乎是挂电话的同时打开了病房门,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就被迎面而来的椅子当头一砸。“砰——”刺目的红色从额间滴落模糊了视线,向乾应声而倒。与此同时,一道穿着病服的身影,朝外冲了出去。……“下雨了。”另一边,翠屏村。下午六点,天空突然积了层黑云,细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在地面捶打。“我去开车。”周宇指着不远处的红旗h7,接过余时年手里的钥匙。“家住哪儿?我送你。”余时年问。许婠三人和黄敏的谈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三人婉拒了盛情邀请他们吃晚饭的黄敏,又去村里其他地方打听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