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许婠的脸在手机灯光的照亮下晦暗不明,她的双眸却异常明亮。这是一次大胆的提醒。即便此刻她什么都没说,但聪明敏锐如?余时年,她相信他会明白。手机那头?,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约莫过了一分?钟,x信屏幕上?显示出“正在输入中”几个字。“记得。”余时年回复,脑海中不自觉闪过离开?病房前,许婠说过的话。“你说我信任你。同样的,余时年,你会信任我吗?”“有?一些事,我没法用道理和逻辑跟你解释。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牛建平的案子,我始终觉得结束得太仓促,或许有?没有?可能,有?这样一个人,一直用捉迷藏的方式,在我们?身后??”……天亮了。余时年提着证物袋走进病房。男人躺在床上?,半阖着眼,呼吸轻浅。“杨牧。”余时年念出对方的名字。“二十七岁,春城州县人,一年前从?春城来蓉城,独居,没有?亲人。对吗?”病床上?的男人没说话。余时年继续:“昨天上?午九点二十分?左右,你把谢圆圆迷晕弄上?车,结果遭到刚好路过的许婠阻挠。中途你和自己的接线人通话,明确提到了抛尸,以?及拍摄……我们?没有?在你身上?和周围发现手机,但是车祸现场,有?周围的监控拍到,你在出事现场销毁了一个小型联络器。”余时年晃了晃手里的证物袋,是一个类似黑色的电子产品残骸:“里面的芯片没了,你吞了?挺狠的。”透明的证物袋被扔在床上?。杨牧的眼皮动了动,又很快耷拉下来。余时年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说说你背后?的这个人吧,那个指使你抛尸的对象。他年龄明明跟你相差无几,但显然你很怕他,或者说……不只是怕他?”余时年的声音很慢,慢到足以?让病床上?的男人听清,也足以?看清对方的表情。他注意到对方在他二次提到“抛尸”的字眼时,手指有?细微的颤动,嘴唇紧抿,这是个明显心虚的表情,但又不只是心虚……是惊讶。或者说,不只是惊讶于“抛尸”二字。是他说中了所有?信息!他心绪翻涌,又强压下来。见男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似乎早已认清自己的结局。静默中,余时年起身。“好了,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明天,我们?局里再?见。”“哒哒——”病房里,脚步声渐行渐远。病床上?,杨牧的手指微动,空调冷风从?指缝滑过,带走指尖的冷汗。余时年走到门口,脸色这才沉了下来。一旁的警员开?口:“余师兄,刚刚病房拍到的监控……”“导出来发我一份。”余时年说。他需要重新再?确认一次杨牧的全部?反应。走道上?,清晨的医院逐渐忙碌起来。手机响起振动。“喂。”余时年接起电话。“时年,是我,吴鹏。之前你说着重帮你问问夜跑女尸案的作案细节,现在刚好有?个疑点,和你说的对上?了,可能需要你马上?过来一趟。我怀疑……现场可能还有?(捉虫)半个小时后,警局,吴鹏办公室。余时年推门进来。“来了。”吴鹏起身,把手里的笔录纸递给余时年,“你先看看这?个。”鲁兴权虽然对鲁琳和校园女尸案没有松口,但或许是意识到证据确凿,无畏狡辩并没有意义,在其他两案上交代得还算彻底。也正是如此,今天吴鹏带着人?去现场指认作案细节时,才发现了端倪。“你看最后两句,鲁兴权交代杀害谢苗时的细节,他明确说到是‘一次勒亡’。”吴鹏着重强调了“一次”两个字。“你之前提醒过我,要我注意核对尸检报告和案发现场的实?际情况,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尸检报告上,导致谢苗最终死亡的是二次勒亡。凶手不止一次对谢苗进行过勒杀行为,对方脖颈上留下的痕迹也不止一处,虽然这?点可能跟受害人?当时在挣扎有关,但单纯挣扎和主动勒杀留下的痕迹还是有细微区别的。“鲁兴权没必要撒谎。”吴鹏说。毕竟他身上背着的,不止一件案子。“吴队,周燕怎么说?”余时年问。说到周燕,吴鹏心?情微妙:“她在撒谎。”余时年:“?”吴鹏无奈:“她心?理素质太差,虽然说之前询问时回答得没有纰漏。但一带到案发现场,压根什么都不知道,随便诈两句就漏嘴了。而且我怀疑她之前说的答应帮鲁兴权找下一个目标,也是在撒谎。她对谢苗不熟,除了知道对方的长相,以及是在夜跑途中受害外,并不清楚其他信息。而这?些?信息,之前新?闻已?经对外公开过。”“也就是说,她当时不在案发现场。”余时年说。吴鹏点头?:“是。”这?一点,对余时年而言,不算太意外。从怀疑鲁琳开始,他就想过,或许周燕只参与了作假证,至于所?谓的帮忙处理尸|体?和寻找新?目标,很可能只是增加可信度的说辞。屋内,百叶窗的阴影随着窗外阳光的移动,缓慢游走,在余时年的脸上投下道道割裂的阴影。他沉默片刻,突然道:“我想先见见鲁琳。”吴鹏有些?诧异。余时年解释:“不是怀疑她。”虽说三?件案子彼此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并未正式并案,吴鹏还不清楚鲁琳背后还有其他人?。但这?事,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并案是迟早的事。余时年把鲁琳那边现在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吴鹏在屋内踱步:“你的怀疑是对的。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鲁琳未必会轻易开口,除非……”……审讯室。时隔一天,再度和鲁琳见面,对方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漠。余时年紧盯着面前的人?进门,莫名的,却从对方身上察觉一丝微妙的变化,但这?变化悄无声息,他说不出来,更像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余师兄,人?到了。”一旁的警员小声提醒。余时年挺了挺后背,收回思?绪。“鲁琳。”他喊出对方的名字,眸光已?然变得严肃。屋内的气氛不自觉紧绷起来。鲁琳缓缓抬眸,余时年说:“我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了。”门口有人?敲门,一名警员递了一张文件似的纸进来。“笔录。”警员说,又缓缓把门关上。鲁琳的眸光闪了闪。“今天,你父亲去案发现场指认。就是你母亲自称帮忙挑选出下一个目标受害人?的那位受害者的案发现场,这?样听起来似乎有些?绕,不过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余时年敲了敲放在桌上的笔录纸,“很奇怪的是,我们在现场发现了第二人?的痕迹。当然,不是你母亲,毕竟她只是你和你父亲之间的提线木偶,没有胆量干出这?种事。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审讯室内,莫名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两人?眼神在半空交汇,彼此没有退让。“不知道。”鲁琳开口。只是话才出声,她突然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得厉害。余时年突然笑了下,从凳子上起身,将桌上的纸杯放在鲁琳面前。“喝口水。”墙上的时钟咔哒咔哒地转动,屋里?谁也没有说话。又有人?敲门,这?次是进来的是吴鹏。鲁琳见过他,她听见过别人?喊他“吴队”,应该是负责夜跑女尸案的队长。外面的案子似乎有了新?进展,那名叫吴鹏的队长站在门口跟余时年说着什么,鲁琳看了门口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通过虚掩的门缝,隐约猜测着……或许是真的有了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