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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从一个垂死的完全没有抵抗力的活人身上，掠夺他的水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方还是小方。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是他自己，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失去他自己——不会失去自己的良心，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原则，更不会做出让自己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事。

这个没有死的&ot;死人&ot;，忽然用一种奇怪而衰弱的声音问他：&ot;我的皮袋里有水，你为什么不拿走？&ot;&ot;因为你还没有死。&ot;小方说：&ot;你也需要这些水。&ot;&ot;不错！我还没有死，但是你再给我一剑，我就死了。&ot;他又问小方：&ot;你既然想要我的水，为什么不杀了我？&ot;小方叹了口气：&ot;我不能杀你，我不能为了这种理由杀人！&ot;&ot;但是你本来就要杀我的。&ot;这个人说，&ot;我本来应该已经死在你手里。&ot;

正文第三十三章八角街上的奇案

&ot;那时你要杀我，我当然要杀你。&ot;小方说，&ot;现在……&ot;&ot;现在怎么样了？&ot;

&ot;现在我非但不能杀你，还要救你。&ot;

&ot;为什么？&ot;

&ot;因为你已经是个快要死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反抗之力。&ot;小方说：&ot;如果我杀了你，就算能活下去，也活得不安心。&ot;&ot;现在你活得很安心？&ot;

&ot;我一直都活得很安心。&ot;小方说：&ot;因为我问心无愧。&ot;&ot;你宁死也不肯做对不起别人的事？&ot;

&ot;对不起自己的事，我也一样不肯做。&ot;

这个人喘息着，忽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呻吟，就好像一只野兽发现自己已经落下了陷饼。

&ot;我错了！&ot;他呻吟着道：&ot;我做错了。&ot;

&ot;你做错了什么事？&ot;

这个人不再回答他的话，只是不停地低语：&ot;你还没有变，你还是以前那个小方，我不该……不该……&ot;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衰弱。

&ot;你怎么知道我是小方？怎么知道我没变？&ot;小方问：&ot;你不该怎么样？&ot;这个人已无法回答。

他的呼吸更弱，喘息却更剧烈，而且开始不停地咳嗽。

小方解下他的水袋，想喂一点水给他喝，喘息和咳嗽却得他连一口水都喝不进去。

天色昏暗，小方摸索着，从自己身上拿出块布中，蘸了点水，滴在他嘴唇上。

这个人终于又能开口说话了。

&ot;我对不起你。&ot;他说：&ot;我也对不起鹰哥。&ot;

他说的话让小方震惊得很久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能问：&ot;你也认得卜鹰，你怎么会对不起他？&ot;他问这个人：&ot;你究竟是谁？&ot;没有回答，没有反应。

小方问他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已完全停顿。

小方轻轻地把那块打湿了的布中，盖在这个人的脸上。

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个人一定和他有很深的关系，和卜鹰也有很深的关系。

但是他想不起这个人是谁？狂风呼啸，他已听不出这个人的声音。

天色更暗。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天亮，风才会停？

小方举起手里的水袋，喝了两口水。

他并不是真的想喝这皮袋里的水，他喝水的时候，竟全没有想到自己是在做什么事。

他喝这皮袋的水，只不过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因为他想活下去。

——这个人很可能是他的朋友，而且刚死在他手里。

如果他想到这一点，如果他知道这个人是谁，那么他也许宁死也不肯喝这两口水了。

天色虽然更暗，天亮之前岂非总是最黑暗的时候？

天忽然亮了，风势也忽然小了。

小方忽然看见了在他怀里的这个人的脸，盖在他脸上的布中已被吹走，露出了一张饱历风霜苦难，充满痛苦悔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