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的呐喊声是上官峰和他率领的七班发出的。九班过早地暴露目标后,上官峰也被敌人的弹雨压制在壕沟底部了!接着他亲眼看见了八班的英勇冲击和他们的覆灭!以后秦二宝的轻机枪给他带来了一线希望,但它也很快被敌人打掉了!九班长李乐刚刚带两名战士疯狂地跃出交通壕,向敌人发起的攻击,上官峰的眼里马上涌满了悲忿的泪水!他明白这可能是全排攻上敌人阵地的最后一次机会,没有再迟疑,立即从壕底跃起,向身后喊一声:&ldo;冲啊‐‐!&rdo;带七班顺九班空出的交通壕向上冲去!
由于他是在交通壕里奔跑,敌人的火力只注意山坡上的李乐他们,最初并没受到打击。但他跑了几步,就被壕底两团黑乎乎的东西绊倒了!
&ldo;谁‐‐!&rdo;他大喊一声。
两张变了形的脸从壕底抬起来,被山坡上的火光照亮了。是赵光明和赵光亮!一股怒意直冲上官峰的脑门,他爬起来,一脚踢在兄弟俩不知谁身上。&ldo;你们怎么躲在这儿?!&rdo;他大喊,&ldo;给我冲‐‐!&rdo;
赵氏兄弟先是&ldo;啊&rdo;地一声哭起来,然后才抓紧枪,踉踉跄跄朝前冲去!但由于刚才的耽搁,山坡上李乐他们的冲击已经失败,交通壕正上方敌人的轻机枪又调转枪口来打击他们了!赵光明赵光亮慌忙卧倒,上官峰也被从上面斜射过来的猛烈火力压制到壕沿之下。一个悲怆的意念从他心中冒出来:最后一次攻击失败了!一切都结束了!……
九班长李乐是黎明之前死去的。意识到排长带七班展开的攻击又一次被遏止,他再次昏死过去。重新醒过来时已是深夜,高地上下静悄悄的。李乐朦胧地想到自己没有死,还想到如果他能忍住口中烈火烤炙般的焦渴,不去喝岩石缝里潺潺流出的泉水,甚至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但想到此事时他也明白,自己是没有力量抵御泉水的诱惑的,他短暂的一生中还从没有战胜过任何一次真正的考验,这次也不例外。他将干裂的嘴唇朝身边的一线泉水靠过去,喝下了比想象中更多的生水,引起腹部伤口第二次大出血,又一次昏过去,再没有醒来。第十六章
晚上十一点钟,631高地南方大山腿上的战斗也停止了。夜色遮没了山腿上下的大部分狼藉:炮弹坑东一个西一个地张着大口;一棵棵被拦腰炸断的树,一团团树的残枝,横七竖八地躺在裂沟里;远远近近,一丛丛灌木还在不死不活地燃烧,点点火光明明灭灭。自从敌人的夜间值班炮火开始射击,这儿还成了它袭击的目标之一,一发炮弹刚落在山腿东侧腰部,距离那挺下午让鹰嘴峰山腿的敌人闻声丧胆的重机枪不到20米,虽没有伤到人,却打燃了一棵茶杯粗细的松树,来自西北方峡谷的风将浓烟一团团向东刮过去,僵直地坐在重机枪后面的那个男人的毫无生气的脸一忽儿被隐没掉,一忽儿又显现出来……
从阌3高地上赶回来的肖斌带着通信员匆匆走上山腿,在重机枪前面站住,叫了一声:&ldo;副团长!&rdo;
重机枪后面的男人没有回答。顺着他那在昏暗的夜气中显得呆滞的目光望去,肖斌望见了东南方夜幕中若隐若现的634高地!
一个小时前,633高地的防御战结束,肖斌草草部署了八连的夜间防御,就往631高地山腿上的营指挥所赶。下午和晚上,他在633高地上,对634高地上下发生的一切都很清楚,之所以要急着回营指挥所来,就是想向副团长通报一下情况,看看是否能对该高地采取一些补救措施!
但是副团长已不是原来那个副团长了,甚至也不是他下午离开时那个副团长了!随着整个战场枪声渐渐稀疏,尤其是自从634高地方向再也听不到枪声,副团长胸膛里那颗沉甸甸的心像是最后破碎了,他的神智也仿佛进入了一种极不清醒的状态,似乎生命已离他而去,留在这儿的只是一具空壳!
&ldo;303,303,我是3041请回答!请回答!……&rdo;他没有惊扰刘宗魁,自己通过步谈机向九连呼叫起来。他希望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坏,九连或者还有人活着,后一种消息也许能使副团长从目前这种悲惨的精神状态中复活过来!
可他还是失望了!足足有十分钟之久,他一直没有听到来自634高地上的回答!
放下送受话器,肖斌才看清副团长脖颈上缠着厚厚的脏污的绷带。副团长受伤了!副团长听到了他对九连的呼叫,却又像什么也没听到!
&ldo;渭水!渭水!我是黄河!我是黄河!请回答!…。刘宗魁同志,我是江涛,我要求你,不,我命令你与我通话!……&rdo;步谈机员身旁,那台放置在沟崖上的电台猛然响起a团团长焦躁、愤怒、嘶哑的叫喊。从包括电台报务员在内的所有人的无动于衷里,肖斌意识到江涛已不是第一次向副团长发出这样的叫喊了。
他本能的伸过手去,却听到重机枪后面那个人猝然一声断喝:&ldo;别动!‐‐不准跟a团指挥所通话!&rdo;
&ldo;副团长!&rdo;肖斌叫了一声。他想提醒刘宗魁注意:上级指挥所没有明令关闭电台之前,拒绝回答对方的呼叫,是一种严重违反战场纪律的行为!
&ldo;我是副团长!我不准跟a团指挥所通话,你就不要跟他们通话!&rdo;像是猜到了肖斌的心思,刘宗魁勃然大怒。隔着十几米深长的夜色,肖斌还同时感觉到了副团长那冷若冰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