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磋磨的日子之下,他越发沉默阴沉,也怀恋从前的日子,他开始心有怨念,既怨旁人,也怨他的妻子,日日酗酒,醉了便开始满嘴胡话,渐渐开始谩骂她是丧门星,自从娶了她就没好事。
弱者的愤怒,从来都只敢施加于更弱者身上。
出门被人打压欺辱,他无力还手,只能回来酗酒发泄,借着酒醉将自己的痛苦加注在妻子身上,对她动辄打骂不休,酒醒后又跪又求,日子就这样,周而复始,愈加过份。
痛苦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爱也是如此。
所有的爱与痛苦,他都一腔自以为是是强塞于她。
或许人在越穷的时候,就越想去赌一把,想着大赚一笔,然后一举翻身。
越是这样的念头,就越是心痒难耐。
凡是家里还有一分一毫,哪怕是一件值钱的东西,他都会拿去赌了。
虽不再是从前赌场上一掷千金的豪气模样,但只要带着银钱进赌场,他依旧是大爷,受着别人的尊敬和殷勤。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找回当初大少爷的意气风发,找回些许指点江山的傲气。
现在,也只有赌博与酒精,才能麻痹他的神智,令他短暂的忘记如今的处境,在赌场,在酒里,在半醉半醒的醉生梦死之间,仿佛还能回去,当大少爷时候的日子。
阮二郎记得一句诗词,那是为了追求她时刻意去背的,如今用来,再恰好不过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只是,每当输得身无分文的时候,就会被人丢出去,孤零零的独自品尝那些冷眼与奚落,宛如一只流浪狗。
一个赌徒,最后一定会输,输掉一切。
流浪狗嘛,自然是要被痛打的,被打破所有的尊严与人格。
不过,在人穷得叮当响的时候,是不会有尊严的,那些东西,算什么狗屁!风一吹,就轻飘飘的散了。
日子愈发难过了。
家里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能借的人都借过了,欠的债他也无力偿还,他唯一还有的,就是妻子和女儿。
这是他的唯一所有。
阮二郎看了看妻子,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妻子还是很好看的,他怎么忘了,这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从前的珍宝,现在也还是珍宝。
他求她,求她最后帮他一次,只这一次!最后一次!
不然,追债的人就会剁了他的手脚!
阮二郎跪在她面前,声泪俱下,头都磕出血来,哭得肝肠寸断,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好了,等还了债,剩下的钱,还够他再赌几把。
他已经摸清楚赌场的套路了,只要再赌几把!他一定可以赢回来从前输的所有一切!甚至还能靠赌钱起家,到那时,他就能让她再过上从前那种少奶奶的富裕生活了。
贞洁算什么,就不能忍忍嘛,只要能翻身,他立刻就能将她赎回来,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
她流着泪问他,可曾记得当初的誓言。
阮二郎紧紧抱住她,他说:永世不忘。
他确实没忘,当年的誓言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她是他的,至死都是他的。
他这一生唯一所爱,的的确确是只有她一人,唯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