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路灯飞逝,光影落在颜寂脸上,像起舞的萤火虫,颜寂眼睫轻颤,微微将头往外偏了些许,后视镜里,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里面一片清明。一轮考核结束后,选训营原有的百人大部队只剩下五十一个,这些从部队里筛选出来的精锐皮肤比来时更黑,眼神却比来时更亮。庄忖羽属于难晒黑体质,在一群黑鬼里面显得愈发格格不入,他没参加首轮考核,因此也没占五十个人的名额,整队的时候一枝独秀立在最后一排边上,看上去跟一片水泥地里长出朵小白花似的,显眼极了。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烈日灼灼。颜寂和方锐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树荫底下,而是和这五十一个候选队员一同暴露在阳光之下。“恭喜各位,顺利通过首轮考核。”颜寂微微颔首,接着道:“论单兵作战能力,你们出类拔萃,但加入风海的人不能仅仅是刃。当某天你们被敌人握在手中,我希望你们能成为盾。”方锐点点头,“我说直一点,你们中的几位将来会和我们一块儿出任务,击杀敌人我相信你们能做到,但是万一被对方逮着了,你们能不能扛得住刑讯,会不会供出对我们不利的信息,这我们可就不能确定了。风海是特种部队,干的活儿有时候没那么风光,面对的敌人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我们带你们进怪物窝里,可不是把你们送去妖魔化的,你们得守得住秘密,守得住情谊,守得住信仰。”庄忖羽懒洋洋举手,“你说得也不够直啊,不就是要练刑讯嘛,要练就赶紧的,晒死人了。”方锐早已学会了对庄忖羽这个异类面无表情,他抬手一指,“跑十圈去,我不想看到你。”庄忖羽毫无压力,说跑就跑。要不是方锐和颜寂动不动就体罚他,他体力还真不一定跟得上这些从部队里选出来的好苗子。虽然不少硬件方面的军事技术他还不如别人,但射击和体力他一定不会输。直到他跑完,大部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庄忖羽喘着气,纳闷道:“咋的,等我啊?早知道我跑快点。”方锐气得想让他再跑十圈,被颜寂拦住了。颜寂指指他原本所站的位置,“去蹲着,脚后跟离地。”庄忖羽看他一眼,慢吞吞地挪到后排,小声说:“蹲就蹲。”心想好歹是买过馍当过司机的交情,颜寂可真够铁面无私的。站在他旁边的曲舟直想扶额,也小声说:“你可长点心吧,这他妈可是酷刑,你但凡管管你的嘴…”颜寂淡淡瞥过来一眼,道:“t163,蹲下。”曲舟的脸色瞬间比酱茄瓜还黑。“以后我再管你我就是犊子。”他恶狠狠地瞪庄忖羽。不知道何时绕到大部队后方的方锐照着他屁股踢了一脚,“再说话你现在就滚犊子。”庄忖羽被口水呛到了,拼命压住嘴角不让它翘起来。但没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踮脚蹲了快三十分钟,右脚开始抽筋,方锐戳在旁边风轻云淡地说:“蹲不住了啊?这才多久?不急,我们等你俩。”庄忖羽丢什么都不能丢面子,哪怕腿抖得和糠筛一样,腰还挺得板直,曲舟也在抖,但有梦想的人就是不一样,人好歹心里不会默念要把颜寂压床上干得惨叫。等方锐终于放过他俩,颜寂才平声平调地说:“我们现在进行刑讯训练第一步,热度耐受。为了提升你们的热感阈值,训练将分为两部分,站姿和倒吊。作为初步参考,我和方教会陪你们一起,直到你们中间有人倒下。”如果说前一个月的训练是在坐大摆锤,那么这个月的训练就是慢火炖肉,大有不熬死人不罢休的架势。日光由东至西走了一个半来回,无水无米,他们就这样站到次日的午后。光线如同火舌一遍又一遍舔舐着每个人的皮肤,把毛孔连同脚底的地面烧出焦味。颜寂和方锐之间也没有过任何交谈,两人背手而立,身姿挺拔如初,在时间胶着中隐隐和选训队员之间形成了无形的对峙。军人善刚强,血性埋在骨子里,造就了他们不服输的本能。全队静默,庄忖羽哪儿受过这种苦,早就眼冒金星,脚板底烫得跟焊在地上似的,全靠一种“不想在颜寂面前丢脸”的自尊撑着。他死死盯着颜寂,如果目光有实质,他已经给颜寂做了百来次全脸spa。但颜寂一眼也没看他。仔细想来,从前天晚上下车后颜寂就没和他对视过,庄忖羽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所以一直在用眼神试探,还搞各种小动作,但几乎都是方锐在管他。庄忖羽纳闷了,恹恹地看着颜寂颊边一滴细汗往下滑,流过他的下颌骨,沾到那形状分明的喉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