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两声很轻的枪响。尽管周边炮火轰鸣,庄忖羽还是听到了,他没有回头,心就被撕得粉碎。桑德拉没能躲过政府军的眼睛,在引爆前被当场射杀,几秒后,他被政府军的人抄起来冲进交火中心,在黑势力阵地上方化作一团腥红的火。颜寂的手在那个瞬间猛颤了一下,而庄忖羽则忽然爆起,狠狠撞开颜寂,架起背在身后的轻型机枪朝政府军临时战壕飞奔而去。途中他被抓住四肢摁倒在地,于是他把面罩扯下来去砸那些人的手,又在混乱间抓住了机枪的枪杆子,对着远处一顿扫射,期间张余行被子弹擦伤手臂,痛呼:“你个疯子!”庄忖羽一言不发,拿枪杆子撞开张余行,又往前爬了几米,狠狠轰断了两名政府军的腿。可他来不及继续扫射更多人,因为一声巨响震天撼地,终止了在场人员的一切行动。黑势力发动重型武器,双方交火再度升级,根本无人注意这边的小插曲。庄忖羽身体腾空翻滚半圈,还未落地,空气中又传来另一次爆炸冲击波,他嘴角溢出一口血,只感觉到有人抱紧了自己的头部和后背,随即彻底失去意识。————————滴—滴—滴——心率检测仪规律的响声唤醒庄忖羽,他猛地弹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息。入目是只拉了一半的浅蓝色拉帘,泛黄的墙壁,还有简陋的白床单。他粗暴地扯掉手背上的针头,跌跌撞撞走到病房门口。狭窄的走廊忙碌异常,眼前接连推过两台担架,地上有不少被汗水稀释变黄的血迹,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扶墙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另一间病房,忽然弯腰猛咳了几声,再抬眼只见颜寂侧歪在床边,接连呕出两口黑血。视线上移,颜寂的双耳也在流血,一旁的护士神色凝重,一直重复问他能否听到自己说话。心率又在加速,庄忖羽分不清那是愤怒还是担忧,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整个人被恐惧驱使着往走廊尽头跑。他一路狂奔,直到冲到烈日之下。阳光刺眼,他抬起手去摸,掌心滚烫,他看到自己手背上的烧伤从中指指尖一直蔓延到袖子里面。灼痛混着晕眩把他狠狠拽到地表,他徒劳地顽抗,找不到一丁点能够证明这是梦境的证据。再度从昏迷中醒来,烈日已经熄灭。心率检测仪早已撤走给更需要的人,他注视着窗外围墙上带刺的铁丝网,想要尖叫,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醒了。”方锐冷淡的声音响起。庄忖羽没有反应。方锐并不在乎他是什么态度,对他说:“你的心率检测仪在颜寂那儿,他今天那样护着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想他的。”庄忖羽转动眼珠,盯着方锐。方锐和他对视,“我来这里,是要和你说件往事。”庄忖羽绞紧被褥,忍住了跑去颜寂病房的冲动。方锐问他怎么想颜寂,他无法回答,而方锐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直接道:“很多年前的颜寂,就是今天的你。”那年颜寂才刚当上风海大队长没两年,带人参与维和任务,也是遇上了人体炸弹的难题。那时候的颜寂和庄忖羽一样,优先选择了帮那个人拆弹。拆弹的过程很顺利,颜寂果断又手稳,炸弹不出意料被顺利拆除,可灾难比欣喜来得更快,那竟然是鲜少有人能凭外表甄别的定向炸弹。定向炸弹,意思就是如果原本的炸弹进入解除制爆状态,就会触发炸弹内部的定位装置,来自远处导弹基地的导弹会在两分钟内发射至装置所在地。那次事件导致六名维和战士受伤,一名死亡。死亡的战士名叫姜薪,是他以命换命,用自己的死亡换来了颜寂的存活。那是颜寂心上永久的伤痕,每分每秒都在控诉他那泛滥的心软,也是从那以后,颜寂的个性变得比从前还冷硬。“所以今天颜寂无论如何不会允许你去冒险,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是个定向炸弹,他也不会允许你用在场那么多人的命去冒险。”方锐搓了把脸,“他早就习惯了当‘恶人’,更不会和你解释得这么详细。我知道那孩子和你熟,你非要恨颜寂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我警告你,不要去伤他的心。”庄忖羽张大了嘴想说什么,还是发不出声音。方锐拉开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说:“每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做决定的都是颜寂,他比谁都难。我以为你真心喜欢他,如果你的喜欢连这都扛不住,那你趁早撒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今天为你的鲁莽把命豁出去,我往后一定不会让他再豁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