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很干净,有翻新过的痕迹,家具极简,但该有的也都不缺,庄忖羽至此才算放心了一些,不管这屋子外表看上去多不上心,颜寂应该不至于把生活过得太凄凉。只不过他还是有些在意鞋柜上的催款函。他没往沙发上坐,跟着颜寂去了厨房。保持和颜寂的近距离能让他感到安心。见颜寂看过来,他揉了揉肚子,讪讪地笑,“有没有什么吃的?我没赶上火锅。”颜寂脸上头一回露出犯难的神色。很不明显,但对于庄忖羽这个长时间观察他的人来说,轻易能够分辨。庄忖羽觉得可爱,抱着点坏心思不肯说善解人意的狗屁话,非要看颜寂犯难。可惜颜寂没如他的愿,在纠结了一会儿后,直奔橱柜,从里面翻出了一袋尚未过期的挂面和一包储备盐。他拿着两样东西转过身,庄忖羽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看戏的表情,被他抓了个正着。庄忖羽开始祈祷颜寂因醉酒而不会意识到自己的劣迹,而颜寂朝他微微挑了半边眉,“只有这些,吃吗?”这下轮到庄忖羽犯难了。术后恢复阶段让他腻味了一切清淡的饮食,首当其冲就是盐水挂面。医院好歹还能往里面滴几滴香油放两片小白菜,到颜寂这儿?不能说是由奢入俭,只能说是由俭入土。颜寂不等他回答,兀自把存在橱柜里的锅碗筷子拿出来清洗完毕。庄忖羽走到他旁边,露出壮士英勇就义的表情,问:“你会煮吗?”颜寂瞥他一眼,熟练地刷锅沥水,放上炉灶,开火——毫无动静。庄忖羽憋笑,问:“煤气阀在哪儿?”颜寂指指他身后。打开煤气阀,一切总算走上正轨。不管怎么说,颜寂还是煮出了一份成功的盐水挂面,庄忖羽洗干净手,自己端起碗筷去盛,吃起来倒是毫无障碍。颜寂坐在他旁边,酒还没醒透,看着他吃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以前在食堂吃面,你会加很多辣椒和香菜。”庄忖羽的筷子停在半空,半晌,他垂下手腕,朝颜寂笑了下,“是啊,这清汤寡水的可真难以下咽,不过我在新疆几年吃过更难吃的,所以其实也还好。”颜寂意味不明地缓慢眨眼,“新疆。”庄忖羽和他对视,轻声道:“嗯。”颜寂又很久没再说话。庄忖羽也保持安静,慢条斯理地吃面。由于肠组织被切除了一部分,吃得太快或太多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为一种负担,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都尽量避免狼吞虎咽。当然,如今这样的时光里,他更愿意把这一顿晚饭延续得长久些。他难止的心痒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心间几千个日夜的渴,叫嚣着需要颜寂来填平。“去年你没回风海,”见庄忖羽快把那碗面吃完,颜寂淡淡启唇,“出事了?”颜寂的敏锐从不让人失望,庄忖羽轻吐了一口气,他以为颜寂在发愣,这才发现颜寂实际上是在理清今晚发生的事,甚至已经追溯到一年前。颜寂见庄忖羽不回答,又说:“方锐知道。”庄忖羽放下筷子,站起身转了一圈,“你瞧,不缺胳膊不少腿。”颜寂眸色有些冷淡,他端起碗筷站起来,转身要往厨房去。庄忖羽拉住他的手腕,夺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回桌上,低声问:“你生气了?”颜寂捏了捏眉心。他并不清楚自己不佳的情绪起源于哪里,也许只是因为醉酒了身体不适,也许是因为庄忖羽的某句话,可他找不到具体的导火索,索性说:“我喝多了。”庄忖羽却不依不饶,抓他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地一重再重,“你生气了,为什么?”颜寂强行挥开他的手,和他拉开距离。庄忖羽再度逼问:“去年你有期待过我回风海吗?你是不是在担心我?”“这没什么好生气。”颜寂语气沉下去,眼神错开,不愿直视庄忖羽。“有啊。”庄忖羽肯定道,“我没遵守承诺。”“你气我什么都不和你说就跑去最危险的地方,气我没回风海也不给你捎一句话,气我宁愿联系方锐也不联系你,气我贸然来见你却什么都不解释。”庄忖羽一字一句缓缓地说,他咄咄逼人,眼底却分明有欢喜,“颜寂,你敢说我说的这些你一样都没有想过吗?”颜寂唇角绷起,没再后退。庄忖羽和他贴得很近,可他不愿意向庄忖羽示弱,他若退一步,庄忖羽就会追一步,庄忖羽从来都是这样,总要逼得他无处可逃。可这次庄忖羽朝他弯起了眼,拉住他的手,像个解出正确答案的大孩子,“你收着我写的那张纸,你在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