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锐被他一句话堵得没脾气,坐在对面干瞪眼。颜寂收好碗筷,抽纸擦嘴,给方锐递了一张,方锐挑眉看他几秒,一把抓过,泄气道:“我看你真是没救了,小王子到底怎么忍受你的。”“嗯。”颜寂漫不经心地出声,不知是在回应方锐的哪一句,随即起身道,“走了。”晚间,庄忖羽照例打来电话问颜寂恢复得怎么样。当初颜寂谎称肠炎,他怀疑过,可重度肠炎伴随腹积水,很难说就不是颜寂小腹微凸的起因。他们相隔万里,许多事情一旦失去了最初求问的契机,过后便再无从开口。“明天我们要开始练反刑讯了,我有点紧张。”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低而糯,想是庄忖羽一整天高压训练累得快虚脱,还坚持着要打来电话。颜寂静了会儿,问:“很困?”庄忖羽迟迟道:“我不睡,我想和你说话。”颜寂稍撑着床坐起身,“早点休息。”庄忖羽不大乐意,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抗议声。颜寂拉开床头柜抽屉,耳朵被庄忖羽叽叽歪歪的声音磨得又痒又软,只好补上一句,“还剩两周,坚持。”庄忖羽哼道:“他们简直拿我们当畜生练,不过风海也好不到哪儿去反正回来你可得奖励我。”颜寂难耐地揉了把隐痛的小腹,又听见庄忖羽说:“我好想和你做爱,想听你”“庄忖羽。”颜寂低声喝止,“快睡觉。”“可是我睡觉也总是梦到你,”庄忖羽委屈上了,“你只知道让我睡觉让我训练,你还能不能说点其他的话了。”颜寂不吱声,庄忖羽失望道,“算了,今天我也很想你,我挂了。”“我”颜寂迟疑开口。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像猛兽匍匐,生怕吓走了面前试探着迈出第一步的猎物。颜寂握着手机,睫毛缓慢垂下,接续道:“等你回来。”电话那头飞来一声响亮的“啵”,庄忖羽笑醒了,颜寂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他在床上扭动的声音,以及隐约从下铺传来的张余行的骂声。挂断通讯,腹中又一阵急痛,颜寂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恍惚才察觉自己正紧捏住药板。尖锐的铝片切割掌心,压出一道白痕,他渐渐松了劲,取药就水送入口中。他明白自己恐怕恢复得并不好,手术已过去快两周,昨日竟还淅淅沥沥落了红,更不用说一直未曾缓解的腹痛近几天还有加剧的趋势。然而时间不等人,他还没来得及考虑去复诊,任务通知先一步到达。次日夜间,颜寂领着两支小队登上了前往非洲的舰艇。驶离海岸线的过程中,出行队员排队接种疟疾和黄热疫苗,颜寂的手机放在行军包里,错过了庄忖羽的来电,后续又有很多事务安排,一直到落地刚果他才腾出时间回了条短信。这条短信成了未来两周内他和庄忖羽的最后一次通讯。撤侨行动并不顺利,反政府势力恶意攻击,将护送队伍逼入了交火圈。侨民人数众多,颜寂无法贸然突围,只得领队迂回找到一座废弃建筑,先把人安顿下来。这栋建筑是前中国驻刚果使领馆,反政府武装和政府部队交火期间不慎炸毁了该楼的西南角,而在内政冲突爆发的前三天,原在此地办公的使领馆工作人员刚刚转移到新址,内部物资还没来得及清理,这给了护送队伍喘息的机会。颜寂领人把掉落的国旗重新插上围墙,鲜红的旗帜飘扬在在灰火中,多少对反政府势力产生了一定的威慑。无论这场战争最终落幕于哪一方上位,未来刚果都免不了和中国外交,反政府势力并非不明白这一点,可目前他们处于劣势,于是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护卫队所携武器,甚至想挟持利用侨民,让政府军不敢妄动。双方僵持两天两夜,对峙态势不断升级,第三天凌晨,姜潜报告说有两名侨民出现了脱水症状。通讯早已被切断,无法取得外界支持,颜寂不得已,将几架重机枪形成的临时阵地往前推了两百米,试图逼退反政府军。然而对面不为所动,甚至在护送队派出的士兵正在交涉的时候,低空两百米的位置出现了一架武装直升机。直升机上的人调转枪口瞄准使领馆大门口,红外光点落于广场上的旗杆,彰显赤裸裸的挑衅。砰——一声枪响,伏于前方严阵以待的队员左肩中弹,炸开血花。反政府势力终是跨过了红线。中立原则就此被打破,火拼一触即发。正面对抗,护送队占不了多少优势,他们四面楚歌,深陷围城。颜寂沉眉望向空中的直升机,咬牙闪出围墙,在己方子弹的掩护下潜入隔壁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