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媛后背有一瞬间的凉,像是有小虫子钻进去,从脖子窜到腰,她尽量让自己自然点,“是,宋棋你今天回家?快去吧,婶子说不定都端锅了。”快回家吧,你后妈可能正盛饭呢,再不走,就没你份了。宋棋没有动,“媛媛姐,我听说你们厂里要招工,我姐能报名吗?”原来是想让女主回城,“要是你姐想回来,当然能报名。”怕是家里一摊烂事,宋灿在乡下过得自在,才不愿意回来呢。“谢谢媛媛姐,我走了。”宋棋笑了笑,转身往他家走。这宋棋,一直没见,变得更沉郁了,刚才他对她一笑,真的像……杨媛耸了耸肩膀,快步跑回家,妈妈,我需要一个温暖的抱抱!停职李明宇下楼正好碰见邮递员骑车停在路边,他脚下一转,直接将手里的信递给邮递员,让他帮忙寄出去。望着远去的军绿自行车身影,他唇角缓缓扬起一抹笑意。杨媛这个人最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她虽然外表笑起来像涉世未深的孩子,但笔下却自有章法,那种读起来,能明显感觉到有活力的章法。这是很难得的,虽然现在一般年轻人的文章,都有活力,但活力多了容易张扬,读起来一时的确昂扬向上,热血沸腾,但过后再看,不免觉得有些空想主义,甚至思想上……而文风有章法有见解的又多是经过风波,或上年纪的人,但这些人最近受环境影响,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别说友人通信,就是写家书都要一再斟酌用词,总是有桎梏之感。且步步局促,字里行间颇为严肃。杨媛不像他们,她每一件事情上,都有自己的看法见解,甚至一些不方便说的话,她也能转换表达出来,看信时明明她什么敏感词也没写,但就是能让李明宇意会到她想传达的意思。这让他有一种得遇知己的惺惺相惜。她的文字有时候跳脱,有时候浪漫,有时仿佛跳出地面令人置身于星辰宇宙,有时候又恢弘大气,让人感受到满满的家国情怀。所以李明宇只看信件,真的很难和现实的杨媛联系起来,也因此每每感叹,原来这是一个内秀的姑娘。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有人说主任找他,李明宇只能放下茶缸,先去了主任办公室。“笃笃”“进来。”“主任,您找我?”男人不怒自威,自有一股凌厉,但眼睛却和蔼有神,这是曾上过战场舔过血的老军人,如今仍有军衔在身,他拿出一封黄纸信袋,“打开看看。”李明宇不明所以,依言照做。不消片刻,他拿信的手指却不住发抖,“章老师……”主任面对窗户,背立而站,“章院士半年前就开始接受调查,一月前,老师一向身体健朗,喜欢打太极拳,他还不到六十岁,他们不久前还通过信,老师说等明年,寄自己酿的酒给他尝尝,还说……这怎么可能??脚步一退,他身体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办公室内一片沉默,不知过了多久,“老师什么时候发丧?”一张口,他喉咙哽噎的疼。“已经下葬了。”一句话让李明宇眼眶顿时红了。章老师是他动力学老师,当时他因为身体状况只能告别飞机的时候,整个人精气神都散了,是章老师鼓励他,关心他,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低谷,虽然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老师却陪他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时光。章老师待他如亲子,而在他心里,章老师也像他父亲一般。主任手放在他肩膀上,给予他无声的安慰。末了,“基于现在的情况,你最好停职一段时间。”李明宇看着手里的信,嘴角露出嘲讽的弧度,“难道我……”“明宇,”主任劫了他的话,“蚍蜉撼树从来不是明智之举,你有家有口,来日方长。”轻拍两下他的肩膀,主任当着他的面,将他的人事档案资料锁进抽屉。如今运动正是严峻之时,章老师不是上门杨文平要结婚了,虽然时间确实紧,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杨爸还是没能找够洋白灰,最后自己动手刮半墙白,齐腰高的白墙面,也算见见新。自行车已经推到家了,二六式女式自行车以后让萧书婉上班骑。只是手表,人家有,不用买,杨家商量后换成缝纫机,但是现在市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的都订出去了,没有货,还得等。杨妈的意思是,连票带钱都算进彩礼里边,给了萧书婉。让他们小两口结婚后自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