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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志康没见杨家人之前，三番两次瞅到空隙就想跑，梗着脖子对周向晨横眉冷眼，但是杨妈来后，对他连说带拍巴掌，他一下子气就瘪了，像个终于知错的小孩，垂着脑袋，一动不动。进家门，低眉顺眼，没说一句话，和以前家中叫嚣的混账简直换了个人，，让洗就洗，让换衣服换衣服，只是最后没有上桌吃饭。杨爸说别管他了，杨妈就给他端点饭菜放他隔间，也没有多说。几人在外边，欢欢喜喜一大家子吃了顿饭，杨月虽然是看在萧书婉李明宇周向晨，有外人在的面子上，才勉强坐下吃饭，但杨爸杨妈已经很知足了。惬意吃完饭，没多大会儿，杨媛就眼神示意李明宇告辞。毕竟今天又有杨月又有杨志康，估计放在他俩身上的心思也没多少，与其在这里听他们绕来绕去，还不如走人回家，躺床上睡一觉来的舒坦。李明宇起身欲离去，杨媛马上说去送送他，那积极的模样，引得杨文平和杨媛齐齐投来不赞同的眼神，这妹妹也太不矜持了。一群人将他们送到门外，临分开前，杨媛对杨月说，“三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住两天吧，不用担心，我那还有地方，家里没地方你来和我一起睡。”杨志康一回来，眼下新砌的小屋还没盖好，肯定还得睡隔间，那杨月夫妻在家里就没地方住。而大家又都知道她一人住在房子里，杨媛不管是客气还是真心邀请，说这么一句话，大家心里都舒坦。离开杨家后，杨媛长舒一口气，在大家庭里，说话也得看这个，照顾那个，真是累人。和李明宇一块回了梁家，瘫在他新扎的秋千架上昏昏欲睡，她突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眼下这模样，他们俩就像是从娘家回来的小夫妻，走完亲戚回来后，午后无事，她兴致懒懒，他坐在离她不远的石凳上低头看书。杨媛眼睛里光华流转，神色轻松舒缓，如果以后每一天都是这么惬意闲适的话，好像现在就去领结婚证结婚，也没什么不好了。她脚丫子一扬，“哎，”“嗯？”李明宇视线还在书上，低声发出一个疑问。“我今天这就算是带你见过我爸妈了，那接下来，按流程，我是不是也该去看望你父母？”听到这句话，李明宇才移过视线，转到她脸上，“有这个吗？”杨媛点点头，当然有了。按他们这一片的规矩，男女同志相识认识后，若是相处的还可以，中间人也就是媒婆会先带着男同志上门确定女方意见，像是男女间就算定情后，也得找个人见证作证一样。民间也叫“小订”。然后就是男方父母和媒婆再带着男同志，来女方家吃顿饭，看女同志模样，工作，和灶台上的活技怎么样，随行的还有男方家的近亲也会来一些，当然现在不提倡，也就简化了些，来的人不多。这也叫“大订”。说女方上门，以前是没有的，是这些年新加的，女方连同近亲要去男方家看看，具体看看房宅屋舍怎么样，家里干不干净，男方家里人态度，及左邻右舍的说辞。要是家中连个遮风挡雨的房宅都没有，房前屋后又脏又臭，左邻右舍没一个说好，那这样的人家是绝对不能嫁的。有些人会把这一步放在大订前，有些人则会在结婚前去。先前处对象相亲是在“相人”。尔后这叫“相家”。当然这是这个时代的惯例，杨媛脑子里还是后世思想，结婚前，当然要领对方回家看看。李明宇当然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想起来母亲的态度，这一刻让他有些迟疑。他自己在李母面前，不管怎样，总归是从小到大也习惯了，带杨媛回家，如果李母说话不中听，怕是不好。“好，我回头问我爸妈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回省城一趟。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我妈在医院工作，没有手术也得值班，可能得等一段时间。”“我哪着急过。”杨媛支棱起脖子，“还不是你催我，我今天还都不一定带你回家呢。”李明宇忙连连告罪，“我着急，是我着急。”如此，杨媛才骄哼一声，继续窝在秋千上晃悠，这上边缠了棉布，后腰还放了软软的靠枕，她仰头闭上眼睛，十月的阳光透过缝隙投下斑驳的树影，不时有微风拂过，天气不冷不热这可真是个打盹的好时节呀。杨媛说了那么一句可以留宿的话，李明宇下午就早早开始做饭，让她早点吃完早点回去，若真杨月去了，不至于找不到。杨媛自告奋勇帮他打下手，切土豆丝，只是手腕提不起劲，下刀重不说，切出来还粗细不均匀，她自己都觉得难看。最后还得是李明宇来帮她收尾。看着白皙修长的手指握上刀把，手背还露出青筋，杨媛觉得自己真是罪过，让设计飞机大炮的手，来给她切土豆丝，真是太太大材小用，当即踮脚一手拍在她肩膀上，“明宇同志，你真是十佳好男人代表，为你点赞，嗯，点两个赞。”男人唇角扬起一抹舒心的笑意，“媛媛，你就这张小嘴会哄人，嗯，我给你写个奖状，就写全国甜言蜜语杰出代表，回头挂你墙上，呵呵。”一顿饭连坐带吃，杨媛到最后吃了个肚子溜圆，心情好，气氛好，她比在杨家一桌子大鱼大肉吃的还香。吃完饭，天还亮着，杨媛让李明宇自己刷碗，摆摆手，没让他送，自己走了。往常和李明宇吃完饭，他送她回家也连带饭后散步，两人肚子从纺织大院外绕一圈，最后走到小北门，她回家，李明宇在原路返回，如今，她自己一个人挺没意思。杨媛直接来到厂大门前，从厂围墙后边的小门过去，穿过家属院，回到自己小窝。一直等到十点，也没有杨家人来敲门，估计他们已经自行解决了住宿问题，杨媛打了个哈欠，拉灯睡觉。杨月夫妻是睡在杨文平西屋的。本来他们打算去外边招待所住，可家里人都觉得既然回到自己家了，再花那钱干啥。杨爸杨妈让出东屋，自个在客厅打地铺睡沙发，或者杨妈带着女儿睡东屋，杨爸带着女婿睡沙发。结果萧书婉主动提出，让杨媛两口子住自己房间，他们回单人宿舍睡去。其实刚开始杨文平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妻子开口，没想到妻子反而率先说了，他心里自然熨帖。但其实萧书婉是怕一墙之隔的杨志康晚上再作妖，休息不好，所以不想在家里睡。攀附思想杨月去年冬天开始在县里邮局替别人送报纸，后来人家恢复好回来上班，杨月虽然得了几个月不算多的工资，但终归工作不成自己的。她不想回村子里，听说今年又来了几个知青，她回去的少，不知道他们同村里人相处的怎么样，但她心里有阴影，不想再回那。于是赖在邮局，捞了一个整理包裹邮件的临时工的活。如今熬到一个老大姐退休，杨月积极争取，也学着杨媛对她说过的，别抠门不舍得，多跟别人说好话，没事帮一把打好关系，关键时刻送送礼。如今，她也算是在县城落户，马上手续办好后，就能成为邮局正式人员。杨爸杨妈还想留杨月多待几天，却被她摇头拒绝了，终究杨月与父母，与这个家之间，有了不可弥合的裂痕。她到家一共不到一天，基本上没和杨爸杨妈说几句话，甚至要不是阴差阳错碰到杨志康，哪怕路过，她都不会回来。周向晨话不多，并不善言辞，但他这副老实稳重的样子，倒是让二老稍微放心了些。杨爸对着他嘱咐了很多，得知他正在运输站学开大车，以后也会搬到县里住，不会让杨月一个人，心中满意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