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竹……&rdo;老鸨的神色顿时变得有点难看,接着磕巴着解释,&ldo;在、在倒是在。可这竹摇,她她……她是个有脾气的,那人您……&rdo;
老鸨看看杨川又看看沈不栖,觉得都不像竹摇会接的客。
还在就行。
奚月没再多说话,提步就继续往里走,老鸨面色煞白地想跟着劝她,她摸了块拇指长的金锭出来扔过去:&ldo;没你的事了。&rdo;
老鸨便没胆子再跟,一脸土色地戳在那儿不敢往前了。三人跟着奚月左拐右拐,这丽春院占地颇大,亭台楼阁令人眼花缭乱,可她倒轻车熟路。
四大花魁的院子都在最深处,是独立的四幢小楼,以梅兰竹菊四君子为名。奚月到了挂着竹字小牌的楼前也不敲门,推门便入,正在一楼打瞌睡的丫鬟吓了一跳。
她实在累得很,便没多理那丫鬟,径直奔二楼去。丫鬟看是锦衣卫,不敢阻拦,可又不得不大着胆子追在后头拦:&ldo;大、大人?大人您留步。我们娘子……&rdo;
&ldo;怎么了?&rdo;珠帘轻响,竹摇从房里头出来,蓦地看到正拾阶而上的人那一身的血,也给吓蒙了。
奚月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又往前多走了两步,停下脚,颔首道:&ldo;可是竹摇姑娘?&rdo;
竹摇好似仍还怔着,但盈盈美眸里一分分地漫出了光彩:&ldo;你是奚……&rdo;
奚月沉然:&ldo;我是奚风的妹妹,我叫奚月。&rdo;接着又说,&ldo;这位是我师兄杨川,这是锦衣卫的小旗沈不栖。这位姑娘是从波斯来的,汉名叫琳琅。&rdo;
但后面的这几句话,竹摇其实都没听进去。她怔在那句&ldo;我是奚风的妹妹,我叫奚月&rdo;里,半晌才回神:&ldo;哦,那几位大人来这里是……&rdo;
奚月开诚布公:&ldo;遇到点麻烦,想借你的地方躲躲,方便么?&rdo;
&ldo;方便的!&rdo;竹摇立刻应下,眉开眼笑地请他们进去。看奚月和杨川满身都是血,又吩咐丫鬟备水来给他们沐浴更衣,体贴周到得让人全然感受不到老鸨说的&ldo;脾气&rdo;。
花魁住的地方不错,每人的楼里都有好几间屋子,而且每间都华丽精致。
沈不栖和琳琅进了屋便歇了,奚月待得丫鬟备好水后,便在屏风后沐浴起来。身体往温热的水里一泡,筋疲力竭之感立刻袭遍了全身,她只觉四肢百骸里都酸痛,像是有无数小针在骨节间扎着似的,扎得她思绪涣散,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的,她听到房门吱呀一响,转而又阖上,便扬音问:&ldo;谁?&rdo;
没有回话。
竹摇在房门口立了会儿,看到了她搭在屏风上的飞鱼服,哑音笑了笑:&ldo;总是这个样子,每次都弄得一身血。&rdo;
屏风后,奚月不禁一滞,一种心慌引起的不适令她如鲠在喉。寂静了好半晌,她才笑了一声:&ldo;怎么,哥哥在时也常这样?&rdo;
竹摇恍若未闻,自顾自地又笑笑,走到桌前去沏茶。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变得有点失落,还有点自嘲:&ldo;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但我就是不信。&rdo;
奚月在错愕中屏住了呼吸。
她没有想到竹摇这里会出现这种问题,这种匪夷所思的问题。
那边的话音继续传来,听上去如同香炉里漫出的烟雾般缥缈:&ldo;他那么好的人,但凡老天不瞎,都不会让他这么早死的。&rdo;
奚月听到茶水入盏的声音温和地响了一阵,还听到瓷壶放回桌上的微弱响动。
&ldo;我每天都在想,他还会不会回来。如果回来,又会不会来找我。&rdo;竹摇咯咯娇笑了两声,&ldo;其实呢,我知道我在他心里没有那么要紧。而且他可能觉得,在我心里,他也没那么要紧。&rdo;
话说到此,一时没了下文,但脚步声一分分地近了。奚月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怎么应对。竹摇说出的话,让她觉得比面对刚才那些杀手时更要无力。
她只得强自缓了一缓,硬撑着说:&ldo;我哥他……&rdo;
竹摇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清凌凌地继续说着:&ldo;可他对我,真的是很要紧的,我一辈子都会记得他。&rdo;顿声,又说,&ldo;不管他从前是谁,日后又是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