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看住连翘。连翘也知道自己闯大祸——后天就是太后寿辰,就算不经佛前开光,要临时再抄一份,也来不及。当时唬得脸色煞白,直挺挺跪在嘉语面前,哭道:“是六娘子、六娘子没走稳,撞、撞了我一下。”
这边问答,嘉言像是全然没有听到,带着紫苑、紫株,一行三人,渐行渐远。
报复。嘉语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这次是经书,下次就可能是人了。
退一步,以后步步都得退……哪里有那么多余地可退!她从前就退过,起初是为萧阮,后来是一步退,步步都得退,直到退无可退。
这样的日子不会重来,无论在哪里!
嘉语垂下手:“站住!”
嘉言没有止步,连速度都没有减缓。
嘉语提高了声音:“元嘉言,我长你幼,如今长姐训话,你是不肯听吗?”这句话平平淡淡,却占了一个“长幼”的理。
嘉言和嘉语虽然是姐妹至亲,但是多年来一个在洛阳,一个在平城,见面极少。嘉言就是王府里唯一的千金,除了始平王和王妃,从来都只有她训斥人,没有人训斥她的。
但是不同于嘉语被困平城、少有交游,嘉言很有几个手帕交,自然见过别家长姐训妹,知道“长幼”两个字非同小可。一时站住,又大不服气,猛地转身来,冷笑道:“我倒是知道你长我幼,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当长姐的!”
嘉语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嘉言说的是宝光寺。
她忽然发现自己之前错了:王妃不给她澄清的机会,她就退缩了。这个退缩的结果,只会是心结越结越深,积重难返,到时候她在王府,只会步步为难,莫说逆天,就是想过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恐怕也不可得。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怎么想,想了些什么——明明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嘉语心一横,索性撕破面皮,单刀直入问:“我问你,紫萍如今人在哪里?”
嘉言眼中冒出火来:“紫萍——你还有脸提紫萍!”
“姑娘!”
“喊一声再加一个月。”嘉语板着脸道,“我给你三次机会,多过三次就不用再想了,老老实实抄经。还有,最迟到明儿下午,就能知道是谁拦着母亲了,所以,务必在这之前给我答案。”
薄荷:……
薄荷是真什么都不敢说了,想着三个月清汤寡水,愁得小脸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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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嬷嬷回了畅和堂,将佛堂中情形一五一十学给王妃听。王妃听完始末,淡淡地说:“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喜嬷嬷哭丧着脸道:“奴婢办事不力,请王妃责罚。”
“罚你做什么。”王妃轻描淡写地说,“你有什么办事不力,我叫你送东西,你送了,不收,是她的事儿。”
“可是……”喜嬷嬷迟疑片刻。她不是姚家家生子。唯其不是,才需要比家生子付出更多努力。王妃是他们全家荣华富贵所系,她儿女前程所系,王妃所忧,是她所忧,王妃一时想不到的,她要为她设想周全——哪怕是想多了,也好过不想。
喜嬷嬷咬牙跪下:“老奴有话要说,王妃莫嫌老奴多嘴。”
王妃也不看她,一个字就回复了:“说!”
喜嬷嬷将嘉语不去太后寿宴对嘉言的名声妨碍说给王妃听:“……六娘子如今说小是小,说不小也不小了,再过得两年,就要准备议亲,这名声,至关重要,王妃切不可……掉以轻心。”
王妃却摇头:“如果她心气儿不平,就算收了东西,你以为,阿言弄坏寿礼的事儿,就不会传出去了?”
“可是……”
“可是什么,”王妃冷笑,“莫非嬷嬷以为,以后,她还能有多少出去的机会?”
饶是喜嬷嬷见多识广,闻言也不由面色发白:“王妃不可……就算王妃这会儿能拦住她,日后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来又能怎么样,”王妃冷冷道,“就算我肯带她出去,你想想看,连太后的寿宴都能使性子推拒,哪个家里敢轻易招惹?没人邀请,我还能觍着脸带她蹭上门去?王爷又能怪我什么?”
喜嬷嬷听王妃这样说,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也知道不能再劝,只得捧着王妃道:“还是王妃见识明白。”
王妃笑一笑,吩咐芳桂扶起喜嬷嬷:“嬷嬷来回跑得辛苦,我上年得的那块玉,水色儿倒好,去拿了给嬷嬷。”
喜嬷嬷千恩万谢跟着芳桂去了。
王妃面上这才收敛了笑容,阴沉沉看着雕梁画柱,良久,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这样对付嘉语,迟早夫妻离心,但是她有自己的孩子,不能不为他们打算。嘉语那晚,实在让她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