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勒柯吉和其对手在思想原则上是一致的,只不过行事的方法大相径庭。总的来说,这些人和他一样,对各种束缚深恶痛绝,而且绝不会听天由命,逆来顺受。另外,他们个性也有差异:一方要彻底摧毁专制;另一方只是满足于逃避。因此,他们都要求和向往自由,尽管他们表现出观点各异,但其本质是一样的。不管怎样,这些人只是社会的叛逆,而他本人也曾与世可格格不入,他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现在大权在握,但他会乱开杀戒,对他们严惩不贷吗?
勒柯吉一起床就径直来到监狱,肯尼迪颓唐地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地过了一晚上。见他走来,肯尼迪连忙站起,但觉得似乎还不够尊敬,便卑躬屈膝地摘下帽子。由于手上上了牢固的小铁铐,因此摘帽时,不得不两只手同时举起来。做完这个动作,他便低下头,等着。
肯尼迪的表情仿佛是只落入陷阱的野兽,他再无权享用大自然赋予的财富,空气、空间、自由……周围的一切。他曾经是那么渴望剥夺别人这些财富,但现在是作茧自缚,自食其果。
勒柯吉一看见他就火冒三丈,控制不住。
&ldo;阿尔特勒布尔!……&rdo;他把头伸到警察局叫。
阿尔特勒布尔跑来。
&ldo;打开手铐。&rdo;勒柯吉指了指俘虏被铐起来的手说。
&ldo;可是,先生……&rdo;阿尔特勒布尔说。
&ldo;打开吧……&rdo;勒柯吉用一种不容争辩的口吻打断他。
&ldo;现在肯尼迪自由了。&rdo;他问:
&ldo;你想杀我,为什么?&rdo;
肯尼迪没有抬头,只是耸了耸肩,身子不自然地左摇右晃,不停地拧手中的贝蕾帽,那神态好像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勒柯吉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朝警察局大门走去,将门全打开,侧过身子:
&ldo;滚吧!&rdo;他说。
而肯尼迪一副不敢肯定的神情看着他。
&ldo;滚!&rdo;他用镇定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这种事还要别人求他吗?昔日的水手低间弯腰出了门。勒柯吉跟在后面,把门关上,径直朝两个伤员方向走去,而阿尔特勒布尔站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桑德的情况是暂时的,但迪克却很严重。他得了令人可怕的谵妄症,躺在床上也不停地动,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毫无疑问,这孩子是严重的脑充血,颈部不好。到现在为止,没有办法给他治疗。他高烧不止,到哪里去搞冰给他降温?霍斯特岛除了冬天以外,其他的时候是找不到这个东西的,它还没有发达到这种地步。
冰,勒柯吉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是天公做美,苍天有灵,他很快就有了数不完的冰。一八八四年的冬季,异乎寻常地早到,而且十分寒冷。四月初,就开始连降暴雨,一个月内几乎就没有停过。暴雨伴随着大幅度地降温,最后天降大雪。从勒柯吉在麦哲伦安定下来起,还从没有碰见过这种天气。当雪下得不大时,人们还是正常活动。但到了六月,下起鹅毛大雪,银花飞舞,人们试了一下,但再也无法出门,积雪已达三米,利贝丽亚已被埋在一层冰下面了。门已被冰雪封死了,只好改由楼上的窗户出进,而那些平房只好在屋顶上开个口子。所有的公共生活都停止了,出门只是为了买些食品,其他的一概都没有了。
天寒地冻,大众健康状况又令人担忧,疾病又开始传播,勒柯吉不得不帮利贝丽亚医生一下,因为他一个人早就应付不过来了。
幸运的是,他心里可以松一口气了,他不用再为迪克和桑德担心。两人中,桑德第一个痊愈的。出事后的第十天,这个甘为他人献身的人就已脱离了危险,而且不用截肢了。接下来,他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也可以说,因为他小,身生命力旺盛,所以恢复得很快。但是,在两个月内。他还是不准下床。
&ldo;下床!……说句实话,这种说法不准确。桑德永远再也不能下床了,如果没有人帮助,他只能呆在原地不动,坏死的腿已撑不住他的身子,他终身残废,无不行动。
这孩子对此好像并没感到十分难过。他苏醒时,恢复了意识,第一句话并不是喊疼,而是打听迪克的情况,他为了救迪克,那么勇敢无私的献身,当人们告诉他迪克安然无恙时,他半张着嘴,露出一丝微笑,但不久,他不再相信别人的话了,随着身体的康复,他变得越来越固执,要求见他的朋友。
但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满足他。迪克几乎一个月内处于谵妄症的状态中,他的头烧得滚烫,尽管现在搞到冰不是件难事,但用冰还是退不了他的高烧。这段艰难的时期终于过去了,他的身子十分虚弱,风一吹就会倒。
不过,从即日起,他的身体迅速恢复,治疗他的灵丹妙药莫过于告诉他桑德也大难不死的消息,迪克听说后,脸上放出天使般的喜悦,这些天来,他是第一次安然入睡。
第二天,他亲自去看望桑德,证实了别人没有骗他,桑德还活着,桑德从这时,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至于自己的不幸,他才不在乎,只要迪克还活着,他就放心了。于是他要人把小提琴给他,当他接过小提琴时,仍上漾溢着幸福。
又过了几天,在两个孩子的再三要求下,人们只好让步,把他们放到一间屋子里。从这时起,他们再也不觉得时间难熬。两张床靠得很近,他们都躺在床上,迪克看书,桑德拉琴,为了歇口气,时不时互相打量一下,然后会心一笑,感到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