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肃濯只是垂下眼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时糜子落在桌上睡着之后,肃濯将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他身上,然后横竖觉得晃眼睛,又把盆栽推到他侧边,在糜子落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突然闯进来,突然对着自己倾诉,又突然睡过去的男生。正无计可施,易隅就回来了。
“这是谁?”他看到桌上那背影,惊讶地问肃濯。
“是顾客。”肃濯想了想,换了另一种说法:“是病人。”
“谁的病人啊……怎么还睡着了?”易隅嘟囔着,“你不要抢我的客户,我才刚起步……”
“是我的病人”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肃濯转换成另一句话:“我怎么可能抢你客户?”
“有什么不可能?”易隅似乎愤愤不平,“只要我们两个站一起,所有人都奔着你去了!”
他说这话有很强的私人恩怨,可见此人斤斤计较。所以就算后来他抠开糜子落的手机壳,发现身份证在里头,干出此等缺德之事也在情理之中。要借糜子落的话来评价,他就是没有医德的,为了正在创业期的好友,肃濯决定背下此锅,让易隅免除人生第一个差评。
在学校接到糜子落后,两人在车里闲扯。这是陆泉教给糜子落的,和开车的人讲话可以让他们振作精神。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糜子落照办了。但他实在和肃濯无话可说——如果不谈工作。
但他不想谈工作,就还是得闲扯。
“我在寝室收拾东西,室友看到我要走了,都很开心。”他随机从脑子里捡出一个场景,就说出这么段话。“我理解他们。如果是我有个不太熟的室友,他要走了我也会高兴。”
肃濯沉吟了一阵,很捧场的问:“为什么?”
“因为他走了,就可以霸占他的书桌,他的床,划给他的空气和土地。少了一个必要的社交对象,还是个尚未提供情绪价值的人,这实在是件很快乐的事。”
糜子落讲到这儿,又想起肃濯乱给红包的事。于是他又加上了句:“这本来有利可图,你还给了他们钱,可不就是喜出望外?”
肃濯听出了他暗含的意思,憋不住笑出了声。
“你很在意的话,我也给你。”
“我才不要莫名其妙的钱。”糜子落郁闷地坐在副驾。其实他今天在学校很不想走,虽然学校不是自己想上的学校,专业也不是自己想学的专业,但他读书这么多年,连肝癌都没叫他放弃学习。
现在这又算什么?
他想活着,但不是窝囊的活着。人是不知满足的,在他要死的时候,他想自己就算是苟延残喘,爬着走路,灌着吃饭,终生缠绵病床,也要活下去。但事实是,那样活着还不如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