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秦流萤才听说了,王顾雅的丈夫也就在不久之前战亡了,夫妇俩并未留下孩子。
“她的日子可真不好过。”秦流萤这么感叹道。
自王国舅死后,他的死对秦流萤是解脱,而对王家则是重创。即便知道公主并没过错,即便事后公主还很通情达理地出家,双方却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交往。
毕竟芥蒂总是存在的。
秦流萤生命中的过客太多,以至于如果不是今日见到了王顾雅,甚至早忘了曾经这位私交甚好的表姐妹。
再听说音信的时候,她却已经是新寡了,有心帮上什么,秦流萤却知道那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因为像王顾雅这样的女人实在不需要别人做多余的事。
到底她总是重新站起来了,一时的变化让身边的人也欣喜了起来。
虽然仍旧虚弱,但总算是有了生气,那么人就总会有希望。
金军总算撤兵了,全城都陷入狂热的欢乐之中。
这个时候竟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前来找秦流萤。
自招用为师爷后,再无动作,这些月来很低调的地理先生苏浚,在沉寂几个月后竟然来找她了。
“听说金军撤退了。”苏浚说道,“在下愿跟随大军出战,机不可失。若许我三千士卒,则能得倍返。”
“先生口气真不小。”
“是某轻狂了。”
苏浚跪在屋外,即便昭庆公主向来是以不拘泥繁文缛节而著称,此刻到底是男女有别,公主又刚小产完。
隔着门板,犹能听得出她话语里的疲惫,全然不复几个月前的精明强悍。
苏浚不由就有些愧意,毕竟再强悍的女人在这种时刻也是脆弱的,他就犹如为难了人一般。
秦流萤也确实虚弱,身体上的,心理已经逐渐恢复起来,问道,“你是想我给你推荐?”把她的人推荐给贺兰。
她也是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一般来说,像这样的权贵夫妇俩都会有自己的班底,却又秉承着一个潜规则:即对方用的人,无论再优秀,另一方都不会再用。
苏浚默认。
秦流萤一时有些嘲意,“先生这样的人才,果然不是妾身这样的小地方能留住的。”
“公主这么说实在折煞在下。”
“何必麻烦再找些缓和的话,你当初就是直说想从我这边投奔他,我也不会介意。”
苏浚说得也是极尽诚恳之意,“这本非在下的本意,只是如今国家有难,总希望能尽绵薄之力。”
秦流萤也不关心他是真话假话,“到底主宾一场,你也难得有事求我,我也尽力吧。”
这是个人才,既然自己已经留不住他了,与其最后无用地扣人一道,还不如留一份往日的情谊。这人往好处走,往后也有善缘。
苏浚大喜,“多谢殿下。”原以为自己这样离去总有些无情,这时更留了些感激与歉意。
秦流萤微微一笑,“先别谢我,我只是妇道人家,待会修书一封,你路上带着,成与不成却不敢打包票。”
苏浚回道,“那是自然。”
秦流萤道,“我只是好奇,你就这么来找我,若我不好相与,你又要怎么办呢?”
苏浚道,“殿下乃皇室之贵,女中豪杰,您做的事也向来公私分明,都是为国为民之事,百姓谁不感念您?在下以为,您的胸襟自不会为小事而拘泥,您自有分辨。”
“为国为民…”她幽幽地重复道,然后嘲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我也得了这样的评价。”
多可笑啊。
她心理想到。
秦流萤原本只是一个自私自利,极尽享乐主义的女人,既不关心什么大义,也欣赏不来什么高尚人格。甚至暗自嘲笑那些挺身而出,却被群众背后一刀的圣母们。
她的心中其实并没存什么怜悯,只是自觉人之存于世,必要有一信念可依凭,尽可能的在明哲保身得同时,留下公正公平的态度。
这样一个极度自私的她,竟然成为了人人歌颂的英雄,不由让秦流萤嗤笑起来,最后嘶哑如哭声呜呜。
四周的下人都被吓回,更觉得主子是因失子而疯了。
乳母焦急上前,“殿下您……”
“我本看不上这样的人,奈何真是自己作死,”秦流萤自嘲,喃喃自语,“若是知道了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