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宁已经很久都没有梦到过当年的那件事了。
准确来说,是从他的生活开始逐渐变好之后,从他不再需要用怨恨许曜来作为自己内在的驱动力开始,他就将年少时期和许曜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对于顾今宁来说,这一天和往日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是他和许曜交往的最后一天——
从明天开始,对方将会成为他的合法配偶。
这一天的许曜表现的格外殷勤……虽然他平日里就很殷勤,但这一日尤其。
交往三个月,顾今宁已经习惯了他把自己的生活照顾的事无巨细,也习惯了对方总是黏着他腻腻歪歪。
有许曜在的时候,顾今宁总是很放松,最近甚至经常在浴缸里睡过去。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今日也一样,只是在半途中被人吵醒,给黏着弄了一遭。弄完了还不满意,又给重复了一次。
等到许曜心满意足,把他从浴室搬到床上,顾今宁已经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直接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穿着薄薄校服的自己,身后是以许曜为首的不怀好意的几个同学。
顾今宁记得,那一夜很冷,但是并没有下雪。
甚至被强行推在巷子墙上的时候,他身侧还有一个高高挑起的路灯,在冬日的夜晚显得格外明亮。
灯光炫目,让他恍惚。强行将他按在墙上的混蛋一样让他感到惊愕,天旋地转。
那个时候的顾今宁,从未想过许曜可以坏成那样。
他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心中毫无波动的望着自己走进了巷子里,和对方争论着。
那个时候他们究竟都争执了什么,顾今宁已经记不清楚。他只记得对方一边咄咄逼人,一边在不停地宣示着自己的委屈,好几次把他憋的差点背过气去。
少年时期的他太过刚硬,也太过要脸。被世上最亲密的血缘至亲抛弃的经历,和贫穷所带来的卑微,让他在受到外界伤害的时候抬不起头求助任何人,只能向内问自己寻求答案。
被许曜拿钱甩脸的时候,他想,是我活该吗?
被许曜强吻的时候,他想,是我下贱吗?
一张张纸币被捡起来,他每一次弯腰的时候都告诉自己,我才不活该,我才不下贱,我一点错都没有!
他倔强的告诉自己这是唯一的答案,唯恐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会站在与自己相反的立场——
错的人是你顾今宁。
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分辨,自己内心的答案究竟是对是错。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在不断地向他宣示,顾今宁活该。
不然为什么别人不被母亲抛弃?为什么余善德不放任孙艾秀欺负余正奇?为什么许曜不针对别人,偏偏要针对他顾今宁?
他没有选择,只能凭借本能为自己支撑起岌岌可危的
护盾。
即便这护盾后来碎了又碎。但随着眼界的开阔,经济的提升,自身的强大,他逐渐可以从这缝缝补补的护盾后面探出头,慢慢走出来,然后,将自己本身变得无坚不摧。
不需要反复告诉自己,我没有错。他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所有人面前,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告诉任何人——
错的只有你们。
我顾今宁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顾今宁永远都是对的,我顾今宁值得最好的一切。
此刻,他在第三视角中看着自己气的泛红的脸,心中只余好笑。
但凡换成如今的心性,他绝对不会跟许曜那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多说一句废话,更不可能容忍自己由着对方那样磋磨。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猛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双紧闭的浓睫。
这双眼睛是那样熟悉,却又是那样陌生。
熟悉是因为当年他就是这样张着惊惶的双目,被对方如痴如醉的亲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