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位名臣盯上并且下了烂药,陪着蒋氏说话到了下午,这才告辞离去。临行时,蒋氏除了嘱咐着他多来,又让他去寻机会开解永淳
“永淳那孩子,脑子一根筋,居然要为了谢昭守节。谢家已经满门抄斩,当初想要尚主,也不过是要利用皇亲身份脱罪。这样的狼心狗肺之徒,怎么配永淳为他守节?你找机会劝劝她,让她嫁人。当然,驸马不能再马虎了,哀家不管万岁怎么安排,这驸马的事,哀家就交给你了,必须把他查清楚,谢昭那种事,不能再出。说起来,都怪你成亲太早,否则,哀家是想招你做驸马的,如果是你,永淳一定会很幸福。现在,你是她的兄长,要为她找一个合格的相公,这是你最要紧的差事,其他事,都放一放。”
杨承祖只好应下此事,不过心里回想的,却是那个秋日的夜晚,永淳那如火的告白。到底是少女的一时冲动,还是真心流露,这种情感如今是否发生了变化?毕竟两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尤其女儿家的心思也最易变。两年时间不曾见面,京师之中才俊无数,或许如今的永淳,只把自己当成了姐夫,早已经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也说不定。
就在他离开慈庆宫,即将到家时,忽然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拦住了路,纤纤素手掀起车帘一角,一个略嫌沙哑的声音传出“杨兄,你回来了,小妹在此久侯多时,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聊聊么?”
对于这个声音,杨承祖是不陌生的,孙雪娘?她不是在安陆么,几时到了京师,再者当初孙交是摆出过态度和自己割袍断义的,两下的关系,按说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她怎么还会来见自己?
不管心里有多少疑问,这种邀约总是推辞不了,现在的时辰不到吃晚饭的时候,两人又不可能去喝花酒,总不可能在马车里聊吧?那也忒有点不方便。孙雪娘显然进京了一段时间,对地形不陌生,马车在前面走,杨承祖骑着马在旁边陪同,竟是把杨承祖直接带到了杨记茶楼。
京师里,杨记茶楼很多,这只是其中之一,这间茶楼走的是高端路线,茶水价格贵的吓人。环境、装潢、服务都是第一流的,只服务于达官贵人巨商大贾,是以茶楼里没几个人在,倒是僻静。
一名茶博士上前迎接,孙雪娘拿了一面腰牌出来,伙计验了之后,就将两人领到二楼一个包间之前,将两人让进去,随后就开始上茶水点心。
雪娘脸上蒙着面纱,身
边也没带丫鬟之类的随从,几名护卫保镖与杨家的护卫一路留在外面,等到伙计也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人。一炉龙涎香,让房间里的香气怡人,茶汤的香气和香炉的香味混杂在一起,使人感觉全身放松。
杨承祖无意中侧头一看,见房间里居然还有一张罗汉榻,大概是品香或是品茶用的,不过不管其本身用途是什么,现在只有孤男寡女,有一张这个东西,总是有些不大好。
“杨兄,你这茶楼经营的不错,小妹进京后第一个来的地方,就是这里。这间房是我的包厢,就算我不来,也会为我留着,你那个腰牌的想法,确实有意思。对于有腰牌的客人,茶楼会满足他的大多数要求,也只有世兄这等人物,才会想出这样的经营手段。杨记有你这样的东家,自然就能日进斗金,鹏程万里。”
这腰牌制,是杨承祖参考后世的会员卡制度想出来的服务机制,只有那些收费昂贵,为高端客户服务的店铺里,才有这种业务。原本也只是跟如仙还有永寿说过,没想到她们居然真给落到了实处。
话说回来,来到这里的客户非富即贵,腰牌的价值更是惊人,买上这么一面腰牌的人,往往会提出一些比较高的要求,也只有永寿这等权势过人的,才能真的真的实现那些人的愿望。
雪娘的表情很是亲热,仿佛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可是两人的身份尴尬,这样的密谈总有些犯忌讳。再者杨承祖知道嘉靖想着立孙雪娘为后的事,就更不敢和她太过亲密,同样,又不敢太过疏远,只好干笑几声
“孙小姐,过奖了。这做生意的事,我不过是学着别人胡乱弄弄,入不得方家法眼,大家别笑话我就好了。不知孙小姐是几时进京的,在京里住的可习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自当鼎力相助。”
“杨世兄,你跟我生分了。当初你好歹还叫我一声孙家妹子的,怎么现在就只能叫孙小姐了?”
雪娘嗔怪的说了一句,语气里,竟有几分像是撒娇。她的模样变化不大,总体而言,与当初相比,人略微瘦了一些,模样也变的好看了一点。
她的基础本来就不错,从各种意义上说,都算是美人。现在的模样,就更美了一些,另外就是气质上更为成熟,举止之间,已经有了那种名门世家,高门大户的贵女风范。不过以往她与杨承祖交往时,一举一动间,都在刻意保持风范,像是这种轻怒薄嗔的举动从来没有过,倒
是让杨承祖一时不好接话。
她微微一笑“杨兄,我知道,家父给你写过书信,但家父的意见不代表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始终也忘不了,在恶虎村的那个晚上,是你杀了那个坏人,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大恩大德,终身难忘。纵然……纵然世兄从未对小妹有好感,在我心里,你依旧是我的救星。我对你的心意,也不会有变化。”
这种火辣的示爱,在当初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杨承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让这位大家闺秀变的如此大胆。只好向旁看了看,又看了看门外,希望有个人进来救场,自己早点离开。雪娘却摇摇头“别看了,杨记茶楼的规矩,没有客人的招呼,外面的人是不会进来的。”她用手指了指手边的铃铛,随后就把铃铛扔到了身后。
“孙小姐……孙家妹子,你听我说,当初在恶虎村,我出手救你,并不是图你报答我,尤其不是图你以身相许。我是个武臣,读书是不行的,虽然能写一些话本,但是真到了科举上,也上不了台面。官身是有的,也只是个武职,不算值钱,现在的处境,你应该是知道的,说不定哪天就要革职拿问了。我配不上你这样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成了亲,这事……就更不必提起了吧。”
雪娘的表情很是坚定,目光越来越火辣,“你说的这些,小妹以前确实是这么想过,觉得我的良人,应该满腹经纶,应该走科举正途,所以我才劝你考科举,甚至为你想要找一些关系,保证你科举得中。但是,这些东西,现在都不重要了,这几年时间,小妹想明白了一件事。只要夫君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不管他是文是武,是功成名就,还是一事无成,又有什么关系呢?杨兄在东南杀倭寇,在北方办商号,这些事小妹看在眼里,才知道自己当初错的有多厉害。你能做到这些,又何必非去考科举?我知道你成了亲,没关系,我可以等。”
她说到这里,脸上终于红了一红,但却咬着牙,几乎是用尽平生之力,将剩余的话说了出来“我可以等你,不管是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八年,我都可以等。如果郭小姐长命百岁,我就等你一生,如果郭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给你做填房。当年李西涯一生三次娶妻,成国公之女,亦做了他的填房,我……我可以的。只要你说一句话,我就可以为了你,一直等下去,就算青丝变白首,也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