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段酌,骤然落下的唇角直接把孙齐吓了一跳。“屁话那么多?”段酌冷冷道。季眠的表情也很认真:“我只喜欢语曼姐,不会追其他女孩的。”闻言,段酌侧目看向他,几秒后平静地垂下眼皮,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孙齐:……合着就他里外不是人是吧?周围的人群逐渐开始散开,带着各自结束高中生涯的孩子们回家。段酌也抬手,捏住季眠的后颈,往前轻轻推了一把。“回了。”“好。”六月份下旬,高考分数出来的这天,季眠抱着段酌的手机,而孙齐也用自己的智能机,在一旁帮他查成绩。进入网页的时候,季眠浏览器页面的蓝色进度条一只卡在最后那么一丁点距离,迟迟登不进去。“欸?”孙齐忽然出声,看着忽然有了文字的界面,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后面的“总分”栏目,吐出一个数字:“640?”“这是六百四吧?”他把手机举起来,看向两人。季眠的手指头僵住,心脏好像不会跳了。连段酌也愣神片刻,随后上前一步抽走孙齐手里的手机,在成绩条上看了又看,确定那个分数是640没错。“640?这算高还是低?”孙齐嘀咕完,想到什么又道:“应该挺高的吧?我朋友他老弟去年才考两百五。”段酌手指点在屏幕上,只回了两个字:“很高。”“六、六百四?”季眠总算从僵硬中回过神,结结巴巴的,“我考了……六百四?”下一秒,他的眼前被手机的成绩界面挡住,耳边是段酌带笑的声音:“自己看。”【这里面至少有五十分是我的功劳。】系统骄傲地道。六百四十分,这里面有一点季眠超常发挥的因素在,但更多的是他最后两个月有效复习的结果。季眠捧着手机,整张脸都是烫的。“哥!!”他兴奋地蹦起来,一把搂住段酌的脖颈,给了对方一个热情至极的拥抱。他有学上了!!被他抱住的人怔了下,手臂正要收紧想将人搂得更紧,季眠却已经抽身奔向孙齐,用同样的手法给了后者一个拥抱。堪称端水大师。段酌:……他的舌尖轻轻抵住后槽牙,有点不爽。孙齐嫌弃地推开季眠,谁要跟男的搂搂抱抱?他可是有女朋友的!扒拉开季眠的手,他无不艳羡地问:“大哥,你说,我今年二十五还能去高考不?”这年头工作多难找呀,他虽然是自己做生意,但也没打算一直创业,就等着赚够了钱找份安稳的工作养老呢。当年要是能有个本科学历,现在指定就去考公务员了。“……呵。”段酌回给他一个冷笑。短暂的亢奋过后,就是择校的纠结了。季眠的分数很高,但在本省却显得非常尴尬。本地的几所重点高校断层严重。最好的那一所分数线最低线也要660以上,而剩下两所六百分左右就能上。季眠的分刚好卡在中间,最好的够不上,但去其他的两所学校,这成绩又未免太可惜。在本省的学校里纠结了半天,也没能选出究竟要上哪一所。段酌在窗户前抽了根烟,最终一锤定音。“看看外省的吧。”志愿填报结束时,季眠的志愿表顺利填完。第一个是本省那所最好的学校,再后面两个则依次外省的两所高校,他的分数差不多能上。当地剩下的那两所被他填到后面当作保底。结果不出意外,季眠的运气还没好到能捡漏的程度。他被第二志愿录取,而那所高校远在一千多公里以外。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屋外的阳光正好。段酌靠在躺椅上闭眼小憩,季眠则是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挨着他,跟他一起躲在阴凉处。考试结束以后,季眠重新拾回他的老本行,在木雕店里兢兢业业地刨木花。他的手艺在这两年中快被遗忘得差不多了,拿起刻刀手都是生疏的。季眠为此难过了好几天。段酌前段时间刚清完单,木雕店里近来没什么生意。季眠自己窝在店里面,雕了一个外形很粗糙的马,最后被自己的成品丑到自闭,扔下刻刀陪段酌一起在外面吹热风了。夏天天热,但静止不动地坐在阴凉处却另有一种独特的惬意滋味。季眠还是在自己的小马扎上,段酌的躺椅就在他边上。他想了想,把自己的小马扎挪远了一点,免得跟他哥离得太近热到对方。他自己很耐热,倒是怎样都无所谓。段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此没说什么。但季眠莫名觉得,他哥那个眼神好像是希望他能坐近一点。他有点迟疑,不知道这感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到底是没再搬动小马扎凑过去了,攥着自己雕的丑丑的骏马,黯然神伤。“没那么容易忘,手艺一旦学会了,过再久也能捡起来。”段酌安慰他。他难得对谁好好说话,这一年,几乎把自己这辈子的好话都说出口了。段酌曾经那爱答不理的鸟脾气,在季眠面前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他接过季眠捏在手里的马状坯子,在掌心里转了一圈。的确是丑。段酌脸上带笑:“进步不少,起码不是土豆了。”季眠:“……”“你们两个人,怎么都喜欢在夏天往外面跑?”温柔悦耳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段酌看到来人,喊了声:“姐。”季眠轻快的嗓音同时出现:“语曼姐,您怎么来了?”穆语曼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哥,手里拿着一件快递专用的档案袋。她道:“我在楼下,这位小哥向我问路,地址是你们这一栋楼。”她笑眯眯的:“我想,可能是季眠的录取通知到了,就一起过来了。”季眠身子立刻坐直了。那小哥把档案袋递交给了他,脸上带着恭贺的喜气:“麻烦您签个字。”季眠唰唰签完,将笔和单子还给小哥后,撕开了档案袋的拆封线。里面是一张深蓝色的厚实纸张,双层的,外皮上面印着烫金的“录取通知书”。季眠的第一反应是拿给段酌看,可穆语曼的声音在同一时刻响起:“哇,好漂亮!”他准备拿给段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最终把手里的通知书率先递给了她。穆语曼接过他的通知书,好似自己当初考上大学那般开心,翻来覆去地看。她看着通知书上偌大的“季眠”两个字,忽然就有些感慨。几年前的某个晚上,她的房门被段酌敲响,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季眠。打开门,先看到的是自家弟弟那张冷冰冰的脸,眉头紧锁。而在他背后背着的,是个浑身脏兮兮打扮古怪的少年,脑袋耷拉着,意识昏迷。少年的脸颊几乎要贴到段酌的脖子,后者嫌弃地想要躲开,但因为背人的姿势没能做到,只能任那张软绵绵的脸蹭自己的下巴和脖颈。穆语曼被吓了一跳,忙问:“这是怎么了?”“这小子偷东西,被孙齐揍了一顿,晕在我车后面了。”背着他的人脸色很臭地往里走,“往床上铺点东西,这小子身上脏。”那时候季眠身上的味道不算好闻,是个名副其实的臭小子。穆语曼没听他的话,快一步走到床边,把被子挪到一边示意段酌把人放在床单上。“先放下吧,我回头洗就是了。”“麻烦了,姐。不行我就送去医院。”穆语曼刚毕业不久,是医院的实习医生,虽然不是骨科,但治这种不大严重的外伤还是没问题的。“我看看……”被放置在床上的少年脸上好几道青紫的痕迹,身上脏兮兮的,看得出年龄还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