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马克被安排到外贸委员会当副主席。我始终为把他召回东德的决定感到遗憾。我常常怀疑,我们是不是为了一条大标题而葬送了一位未来的国防部长。格雷克成了全国民主党内的一名干部。该党代表东德的退伍军人、手工业者和小企业家。可怜的格雷克只好在这个闲差上度过晚年。 当年轰动一时的叛逃到东德的事件完全不是我们策划的。叛逃者甚至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什么情报来源。他的职业反倒是侦破我们的间谍。此公乃是西德反谍报机构(联邦宪法保卫局)的头子,名叫奥托&iddot;约翰。今天很难感受到这一事件在当时掀起的波澜。那时,所有德国人的履历和忠诚仍受到他们昔日敌人的怀疑。左派人士在社会上仍享有威望。
约翰本人反对纳粹。在参加了一次纪念1944年7月20日反对希特勒的未遂政变十周年纪念活动后,他从西柏林消失了。失踪前,有人最后看到他与一位老相识,妇科科学家沃尔格穆特博士在一起。1954年7月zi日,他在柏林郊区的苏联军事基地再次露面。有证据表明,他俩同乘沃尔格穆特的车到了东柏林。
西德顿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指责共产党情报组织蓄意挑衅,绑架了约翰。说来也巧,正当波恩政府发言人宣称约翰不是自愿离开联邦德国的时候,这位情报头子却在东德广播电台上斩钉截铁地说,他来东德完全是自愿的,因为阿登纳已沦为美国人的工具。美国人&ldo;出于与东德士兵打仗的需要,拥抱那些丝毫没有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灾难中吸取教训的人。这些人正在等待时机,为1945年的失败复仇&rdo;。他还披露说,西德情报网使用的人主要是纳粹分子。这番话出自他的口极有分量。
然而,和冷战白热化时期发生的许多事件一样,这件事也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下面我把自己所知道的这一怪诞事件的始末首次公之于众。 约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经历是解开这一疑团的关键。战时他参加了纳粹反谍报机构内一个密谋暗杀希特勒的抵抗小团体。通过别人的引见,他结识了后来暗杀希特勒未遂的冯&iddot;施陶芬贝格。他接到的任务是弄清如果预谋者干掉希特勒的话,盟国是否可以接受他们的求和。约翰当时在中立的西班牙首都马德里为德国的商业航空公司--汉莎航空公司工作。他与当地的美国大使馆,特别是与美国武官霍恩撒尔上校搭上了线。霍恩撒尔上校在艾森豪威尔司令部最高层有熟人。约翰还通过英国驻里斯本大使馆向英国传递口信,寻求它的支持。
许多年后,约翰告诉我,他认为金&iddot;菲尔比扣压了他的口信。菲尔比是克格勃安插在英国情报机构里的一名鼹鼠,当时正权极一时。俄国人坚决反对德国国内的反希特勒人士与西方盟国达成的任何交易,担心保守势力推翻希特勒后会团结一致抗击俄国。&ldo;我交给菲尔比的文件一定被他塞到卷宗里什么地方了,&rdo;约翰对我说。&ldo;伦敦八成根本没看到过这些文件。&rdo;此时菲尔比早已作古。
暗杀希特勒的计划流产后,密谋小组的成员受到残酷的捕杀。约翰设法从马德里经里斯本逃到英国。记者德尔默收留了他,在自己的广播公司里的评估部门给他找了份工作。战后,在审判冯&iddot;布劳希奇、冯&iddot;伦德施泰特和冯&iddot;曼施泰因三位德国陆军元帅时,约翰向英国提供的证据还被作为参考。考虑到这一背景,他被任命为位于英占区科隆市的西德反谍报机构的首脑就不足为奇了。
约翰与美国人扶植上来的外国情报局首脑,前纳粹分子格伦和阿登纳身边的其他纳粹分子决算不上是天然盟友,与阿登纳本人也是貌合神离。阿登纳和许多西德保守派人士一样,认为斯道芬伯格暗杀希特勒的计划是冒险主义。约翰本来想在新组建的外交部里任职。后来他告诉我,去外交部根本不会有任何出路。那里到处是当年围着纳粹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转的外交官。更刺痛他的是,格伦的副手拉特克被调到了反谍报机构,显然是为了监视他。1954年时,他已感到不堪忍受。因此7月里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在东德露面被人看做是叛逃显得顺理成章。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而是比这古怪离奇百倍。约翰压根儿就没想叛逃。身为苏联间谍的沃尔格穆特博士决定趁他的朋友情绪低落时把他诱骗到东德。我的克格勃同事发誓打赌说,他们没有授意沃尔格穆特这样做。但我可以想象沃尔格穆特对自己的联络官说:&ldo;我可以把约翰拉过来。&rdo;这位苏联情报军官听到后一定半信半疑说:&ldo;好啊。你把他领到这儿我才相信。&rdo;
有一点确凿无疑。最后见到约翰的人讲,他看见约翰坐在沃尔格穆特的汽车里,深更半夜穿过边境进入东柏林。经过调查这一点已得到证实。我猜测约翰要么喝得迷迷糊糊,要么喝了他的朋友下的迷魂药。有人看到他俩那天晚上醉醺醺地钻进一个又一个夜总会,为怀念死去的抵抗运动朋友狂饮。等这位身不由己的旅客一觉醒来时,发现已身陷苏联军营。这对西德反谍报首脑来说无异于一场噩梦。我想苏联人这一惊吃得也不比约翰小。因为他们叫来了克格勃驻柏林站站长皮托夫拉诺夫将军,还有莫洛托夫掌管的外交部下面的新闻委员会的代表图尔加里诺夫,共同商量怎样最大地利用他的价值。约翰深知,他已铸成大错。如今攥在了苏联人的手心里,返回西德只有死路一条。不仅丢官,还要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