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卫枕流提了一句灵宠,接着就消失了一个月。谢蕴昭以为他是随口一说,也并未在意。
她度过了充实的一个月:每天看日出,认真练剑,认真吃饭,认真睡觉。梦里比从前更多地回想起过去零碎的细节,有外祖母亲手端来的桂花糖糕,有外祖父胡须上的墨汁,有丫鬟从她手里拿一块糖,抿嘴笑说女郎真好,还有风筝……涯伯亲手做好的风筝,飞了好高好高……
以及那些深深刻印在头脑中的只言片语:怀少爷……谢九郎……还有从《九品簪花榜》中看见的青年的幻象,看不清面容的模糊侧影,下棋时一声冷冷的响。
——这是九少爷亲自卜得的结果。九少爷的占卜名满平京,从未出错……
——七老太爷娇养的那位女郎,与七老太爷和七老夫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们会后悔的……
——长乐,不要把石珠交给他们……
——我们是怀少爷派来接女郎回去的……要不是七老太爷和七老夫人去了,女郎还没这个福气呢!
——外祖母!外祖父!涯伯!
——我想要报仇……我要报仇!
——长乐,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快乐……
谢九谢无名。
神游初阶。第五境神游境。神游之前皆凡人。
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和光修士。
她不急……她不急。最艰难的几年都过来了,平京谢家已然是庞然大物,而她已经从蝼蚁变成了大些的蝼蚁。终有一天……
她手指狠狠一划,飞剑也红光一闪,狠狠削掉了枯萎的莲蓬头。
“我的莲花啊!”老头子痛声惊呼。
谢蕴昭被老头子瞪得心虚,摸摸鼻子,溜进厨房摸早饭去了。
冯延康在门外喊:“有煮鸡蛋和赤豆糖粥,你要吃小菜就自己去坛子里挖!”
“哦!”
谢蕴昭捧着糖粥,探出个头。推开门时,一粒雪花刚巧被风吹到了她的鼻尖上。她抬起头,看见无数雪花从低垂的阴云中飘落下来。
她好像才真正从梦里醒来,意识到:哦,下雪了。
雪已经下了有一回儿。深冬里没能落下的雪,倒在初春时节带来一场料峭。
院子里覆上一层白霜;世界好像忽然变亮了一些。只有院墙上攀爬的太阳火棘不染风霜,兀自翠绿红艳,长出了一角夏天。
四面都很安静,只有风声。
谢蕴昭“呼噜噜”地喝了一大口热腾腾的黄糖粥。
“师父,您晚上想不想吃火锅啊?”
老头子拒绝:“麻烦。”
“我来做我来做!”
老头子顿时满脸狐疑:“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他这徒弟是典型的爱吃不爱做,只要有人做饭,她一定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谢蕴昭不乐意:“我这么孝顺,师父您不能误会我!”
“我看是说中了。”冯延康铁面无私,“说,干什么了又?”
谢蕴昭忸怩半天,一口气把糖粥喝光,放了碗,小步挪移到门外,才快速而小声地说:“我昨晚上一不小心把您新买来的银龙果种子撞翻了种子撒到山谷里找不回来了……”
眼见老头子面色陡然黑如锅底,谢蕴昭架起太阿剑就想溜。
“师父我想起来还有事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