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贞的人绝无坏心,他的话打动了皇帝。紧跟着一位叫柳开的官员也同样上疏,建议新皇帝效仿他的三位前辈‐‐柴荣、赵匡胤、赵光义,他们每一个人都曾亲临前线,抗击敌国的入侵!
或许这就是宋初时皇帝们的命运……赵恒别无选择,在这一年的年底十二月初,他下旨亲征。
但是十万火急的军事行动居然被延缓了,而且理由乍一听实在是混账。宋朝有规矩,每三年的年底要举行一次郊祀大典,三年一届,今年正好赶上了。
赵恒坚持着亲自把大典主持进行完毕,然后才集结军队,带着大臣赶赴前线。
看着真是又迂腐又死板,但在当时,却把开封城里的紧张恐慌气氛大大地降低了,人是有从众心理的,赵恒的镇静安宁,就是宋朝子民们的希望。
之后赵恒脱下了盛装的礼服,战争的真正面目在等着他,谁都能回避,唯独他不能。他把京城交给了副宰相李沆(吕端病了),京师的安全则由资格最老的先朝宿将张永德来负责,一切安排妥当,在宋咸平二年的十二月五日,公元一零零零年的一月十四日起程,他率领二十万以上的禁军向河北地带开拔。这时距离开战时起,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庞大的军队经长坦县(今属河南)、韦城县(今河南滑县东南)、卫南县(今河南滑县东)、澶州(今河南濮阳)、德清军(今属河北),渡过黄河,近十天之后,到达了大名府(今河北大名)。这时终于有了傅潜的消息,听到之后,赵恒气得脸色铁青,全军将士一片哗然。
没法相信,第一次北伐燕云时的先锋官,与契丹人野战获胜的名将傅潜居然变得这样的懦弱无耻!
他率领着八万余人的精锐大军,一直安安稳稳地驻扎在定州城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损失。当辽军进攻威虏军城时,他按兵不动;当辽军放弃了威虏军城,从他身边经过向宋朝腹地穿插时,他仍然无动于衷,作出的反应堪称可笑‐‐只派出了三千人,去向辽军挑战。
战什么战啊……这么点肉辽国人半点胃口都没有,理都不理,自顾自地急行军,扑向了宋朝各大城池之间的所有州县村落,随意地烧杀掠夺,毫无顾忌,那些才是他们的目标。
宋军的将士们气疯了,眼看着城外边就是人间地狱,自己的同胞被辽人杀戮,难道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吗?!他们自发地准备好出击的装备,向主帅请战,这时连同城外的三千多人马,还有雪片一样飞来的告急求援文书,都在催着傅潜发兵。一个无情的事实是,他不动,整个河北大地上根本就没有宋朝的机动部队,那和敌占区有什么分别?!
可他就是不动。傅潜大将军下令把军营的大门牢牢关闭,无论是谁来请战,包括杨延昭、杨嗣、石普、田绍斌,无论是谁,都是劈头一顿大骂,骂完了直接赶走,就好像他身为军人,出战是一件多么可耻丢脸的事情一样。
傅潜就是这么的坚定,纵观历史,谁能说勇敢的英雄就真的比那些败事的孬种们信念顽强呢?就像这时的傅潜,无论谁说什么,他就是有一定之规,说死都不出战!
杨延昭等人官小,敢怒不敢言,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再来的是监军秦翰和三年前征战党项乌、白池的英雄范廷召。范廷召的官职也比他小,准确地说是小了三分之一。傅潜是总管镇、定、高阳关三地的行营都布置,范廷召是定州行营都布置,但无论如何再加上个监军总够分量了吧?
傅潜还是摇头,不管外面死了多少同胞,不管整个河北已经沦为敌占区,更不管军心士气是不是被他压制得快变态,仍然还是……不出战。
征战一生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主帅,范廷召气疯头了,在帅帐里当众对他破口大骂‐‐傅潜,你一点胆子都没有,简直就是个娘们!
赤裸裸的污辱,傅潜也是个军人吧,也是曾经血战疆场的勇士吧,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结果简直能把人闷死,他居然一不生气,二不表态,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不至于再接着骂吧?更不至于私自出战吧?那好,散了吧……
范廷召和秦翰再没话说,只能抬腿走路。但情况继续恶劣,终于全军的副帅张昭远也坐不住了,他是副帅,不是说全军的失误有傅潜一个人顶着就算了,他也有责任的(后来果然),他问这到底是干什么。直到这时,傅潜才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那可真是老谋深算,让人目瞪口呆:
&ldo;敌人太猖狂了,这时候出去较量,我们的锐气就会被挫伤的……&rdo;
居然这就是理由,还谈什么锐气,如果有的话,也早就被他自己给挫伤了!这句话说出去后,不知道当时宋军全营是什么反应,是不是集体鄙视了一下这个白痴。不过其结果很有趣,傅潜终于让步了,他允许范廷召带着八千骑兵、两千步兵出战,而且许诺随后就派人接应,就这样,宋军终于开始了反击。
范廷召率军冲出了定州城,直接杀向契丹人盘踞的中心‐‐瀛洲。但他深知自己的一万人根本没法与辽军决战。为此,他向高阳关都部署、马军都虞侯、彰国军节度使康保裔求援,约定合兵进击。
高阳关的康保裔,这是当时宋朝边关的重臣。他比范廷召更受重视,他单独率兵踞守关隘,关键的时刻可以自作主张。这时他亲自领军赴援参战。
他到了瀛洲西南的裴村,在这里,他再一次接到了范廷召的紧急求援,范廷召所部已经与辽军接战,要他马上分兵增援,越快越好。危难时刻,康保裔没有多想,他立即分出了自己的精锐部队,赶在主力之前,火速支援范廷召。
这样,他的兵力就被削弱了……在当天晚上,历史出现了两种不同版本的记载。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就是范廷召和康保裔约好了在第二天的清晨时分集结双方的兵力,一齐向辽军挑战。可是记载中,一个说,在那天的深夜里,范廷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突然静悄悄地撤走了(康保裔列传);另一种说法是,范廷召是迫不得已,他在当夜继续与契丹军队血战,被缠住了,所以没能在约定时间出现(实录)。但不管怎样,在第二天的清晨时分,康保裔和他实力不全的军队突然发现自己孤立无援,被庞大的辽军重重包围。
绝境突然到来,战场上的优劣胜负一目了然,生死就在一念之间,康保裔的部下马上劝他,将军你把盔甲换下来,改装逃生吧。康保裔厉声回答‐‐临难毋苟免,今天就是我死战报国的日子!
当天康保裔率军与辽人决战,战阵动荡,往来冲杀数十回合,辽军的重围牢不可破。宋军最强的武器是他们的弓箭,最后箭都she尽了,康保裔和他的部下全都淹没在辽人丛中……没有人支援他们。
高阳关的统帅和他的部队全部失踪,这就是当天战场上最后的遗留。这个消息也是宋真宗皇帝赵恒到达大名府之后,得到的前线最新战报。
愤怒,但是要冷静。不管随军大臣们怎样弹劾傅潜,赵恒都给了自己的主帅最后一个机会。他派出了宋太祖赵匡胤的女婿石保吉和太宗朝王小波起义时守住了最关键的剑门关的上官正,由他们两人率军北上,再命傅潜马上出击,与北上的禁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以图击溃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