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么晚,你在外面不冷吗?&rdo;阿岚一面拨拉炭堆,一面自顾自地和猫说道,&ldo;夜里居然好端端下起雪来,难怪我被冻醒了。&rdo;
展昭闻言则无声地望了阿岚一眼,然后趴在阿岚的膝盖上,心中不由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在这个鬼天气出现在此地,其实就是担心阿岚夜里会醒。事实上,自从那晚钟楼激战过后,展昭就发觉阿岚频频在夜里被噩梦惊醒。虽然她从来不提,可是展昭也能够猜出一二‐‐阿岚应该梦到的是从钟楼顶层坠落的场景。
这使得阿岚最近一直睡不好觉,然而展昭对此却也并无办法。虽然他能让阿岚吃饱穿暖,能教给她防身立命的本事,却没有办法不让她做噩梦。何况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来,一般人通常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经历,阿岚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肯定吓坏了。
这样想着,展昭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原以为凭自己的本事,怎么也能护阿岚周全,然而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屋里的炭盆开始发出哔剥之声,而外面的雪则越下越大,几乎已能听到雪花落在屋顶的声音,扑扑簌簌的响个不停。阿岚抱着猫发了一会儿抖,身子终于渐渐暖和起来了,她松了一口气,抱着猫开始轻轻摇晃起身体,低声嘟哝道:&ldo;睡吧。&rdo;
展昭:&ldo;……&rdo;你倒是上床去睡啊,一会儿睡着了再到火盆里怎么办?他挣了两下,试图让阿岚清醒一点,然而后者反倒按住了他的脑袋,低声说:&ldo;别闹。&rdo;
外面呜呜地响起风声来,阿岚听了忽然就道:&ldo;这里的风没有北面那么大。&rdo;她还记得北国整宿整宿刮着的风,像是能把屋顶都掀了去,听着就嫌冷。
这里的风虽然也很冷,但是劲头却小多了。阿岚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不习惯,仿佛在北国的经历已经在她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因此连带着那些风雪也都刻进了骨血中。她把挣个不停的猫抱紧了,嘟嘟哝哝地说:&ldo;别闹了,快睡吧,一会儿天就亮了。&rdo;
也许还得有几个时辰,冬日里天总是亮得晚些。阿岚这么想着,有些失神地望着眼前的炭盆。里面的炭块有些正烧得发红,而有些已经变成了灰白色,显得酥软可欺似的。她垂着眸子一直盯着那些红灰相间的炭块,到最后开始隐隐觉得那像是一幅画,像是一只怪鸟的头颅,有鸡冠、鹰嘴和翎羽。
浓重的睡意仍旧时不时袭来,然而阿岚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睡着。她在尚未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便这么做了,不过是为了减少做噩梦的几率。在这方面阿岚已经有些经验了,往往半夜醒来再睡去,十有八九便是噩梦。
而梦里的场景也每次都相去无几,在那风声凛冽的钟楼顶层,阿岚抓着的那块砖石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身后并没有任何怪物,只有不见底的深渊。阿岚一动都不敢动,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有一种自己一动那块砖石就会完全碎裂的预感。
然而即使她纹丝不动,那块砖石也每次都会碎成粉末。阿岚的手虚抓一下,然而只有冰冷的空气从指缝溜走。她往后一仰,朝着深渊坠落下去。
不同于现实中的记忆,每次阿岚在梦里坠落的时候,那段过程都是没有尽头的。她不断地下落,一开始还能看到头顶的钟楼,后来便只有漆黑的夜空。四周空旷无极,呼呼的风声不断往耳朵里灌。
阿岚一开始还会恐惧,然而坠落了太长时间之后,这种恐惧就与疲倦相混合。她甚至会开始期待这种折磨的尽头,即使下场是摔得粉身碎骨。
&ldo;喵!&rdo;一声猫叫唤回了阿岚的神智,她一低头,正对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阿岚不由哆嗦了一下,恍然发觉自己方才哪怕没有睡着,也依旧重温了一遍坠落的情形。她低低喘息着,松开刚才一直保持紧张的双臂‐‐展昭就是借此察觉阿岚不对劲的。
&ldo;什么时辰了?&rdo;阿岚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朝着窗外望了望。外面仍旧漆黑片,也许月光更黯淡了,因此连雪光都不如先前那么亮。
展昭终于挣扎着成功从阿岚怀里跳了下来,他尽可能推着阿岚往床那边去。然而现在他身量还不及对方一半那么大,再怎么用劲阿岚也一动不动。
&ldo;我不想睡觉了,一会儿就天亮了。&rdo;阿岚嘀咕着低头去抱猫,然后被猫躲开了。
展昭无奈地绕着阿岚转了个圈,最后只得自己朝着床那边去。他这么一走,阿岚也终于站起来了:&ldo;猫,你别闹了,这边更暖和。&rdo;她终于不再叫大哥了,这是今晚唯一的好事。
&ldo;喵!&rdo;展昭变成猫的时候通常不愿意发出声音,但是今晚他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叫唤。
阿岚看上去还不怎么领情,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叹气道:&ldo;天都要亮了,何必麻烦呢。&rdo;然而猫已经跃上了床,她也只好跟着钻进被窝。离开床这么久,被子已经重新变得冰冷起来,阿岚简直不愿意脱衣服,索性就这么和衣而睡。展昭满意地看着阿岚老老实实闭上眼睛,这才在她的枕头上窝了下来。
当躺平之后,睡意终于变得不可抵挡,阿岚眼皮颤动了两下,便沉沉睡去了。原以为自己还要再做一次噩梦,然而在一睁眼,天居然已经蒙蒙亮了。
外面的雪无疑已经停了,连风声都已听不见了。而猫则不见了踪影。阿岚连忙翻身爬起来。她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答应过齐婶儿今天去帮忙,便快手快脚收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