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却自顾自地松了一口气,似乎放下一大桩心事。她一边原地跺了跺脚,一边搓着手问道:&ldo;你晚上就住这里?这也太破了吧。&rdo;她笑起来时露出一口白牙,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笑不露齿。
这种没心没肺的笑容终于让展昭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他于是皱起眉头看着阿岚,问道:&ldo;你是
怎么追过来的?马呢?&rdo;
&ldo;……那不是?&rdo;阿岚心虚地指了指身后的马厩。
展昭眯起眼睛:&ldo;那是我的马。&rdo;
&ldo;哦。&rdo;阿岚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就是不敢看展昭,&ldo;我刚才忘记拴马了,这会儿可能已经跑远了吧。&rdo;
展昭:&ldo;……&rdo;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拉住阿岚的衣裳,把她往屋子里拽。阿岚小跑着跟在后面,嘀咕道:&ldo;你别生气啊。&rdo;
&ldo;我不气。顶着风跑了一天的是你和那匹马,又不是我,我气什么?&rdo;展昭咬牙切齿,简直不敢相信阿岚能做出这种冒失的事情‐‐早知道就不教她轻功了。
阿岚嘿嘿傻笑,说:&ldo;我年轻,没事儿的。&rdo;
&ldo;你的意思是我老了?&rdo;展昭终于把阿岚拖进了客厅里,把她按在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前。他又去找了些柴火来,想把火生得更旺些。
阿岚坐在火堆前,忽然看到了之前被展昭拉进屋作伴的老驿卒,不由吓了一跳:&ldo;这是谁啊?&rdo;
&ldo;驿卒。&rdo;展昭头也不抬地拨弄火堆。
阿岚却往过蹭了蹭,低声问展昭:&ldo;你们就睡客厅里?&rdo;
&ldo;别的地方都上着锁。&rdo;展昭终于看了阿岚一眼,她的脸容被跳跃的火光映得发红,他便转开眼接着道,&ldo;告诉你别来了,这种时候出门实在很不方便。&rdo;
阿岚不由撇了撇嘴,说道:&ldo;那你呢?&rdo;
&ldo;我是男人。&rdo;展昭轻轻哼了一声,&ldo;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rdo;
阿岚紧跟着便道:&ldo;那这对我也算不了什么。&rdo;她用那双发亮的眼睛看着展昭,&ldo;我可以和你一样。&rdo;
展昭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勾起嘴角道:&ldo;和我一样?&rdo;
&ldo;是啊。&rdo;阿岚煞有介事地点头,&ldo;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长大了,可不就和你一样了?&rdo;
展昭听着这话里面的孩子气,忍不住笑起来:&ldo;长大了可也和我不一样,你是个姑娘家。&rdo;
&ldo;姑娘家就不如你了吗?&rdo;阿岚挑衅地看着展昭,眉头扬起。
展昭突然问道:&ldo;你方才说有事情忘记和我说了,是什么事?&rdo;
&ldo;……&rdo;阿岚一噎,随即转了转眼珠子说道,&ldo;我忘了和你说,齐婶儿给我开工钱了,帮忙这几天给了我两百文呢。&rdo;
展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ldo;就这事儿,你跑了几百里地就是为了二百文钱?&rdo;
&ldo;哪有几百里。&rdo;阿岚笑嘻嘻地说,&ldo;我半路遇到一辆牛车,搭着走了很远呢,不然几晚也追不过来。&rdo;
展昭叹气道:&ldo;你胆子也太大了,江湖险恶,你就不怕遇到坏人?&rdo;
&ldo;不怕。&rdo;阿岚一边说一边挪动身子,最后靠得展昭极近了方才停下动作。她凝望着跳动的火光,低声道:&ldo;我什么也不怕,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跟你去。&rdo;
驿站外,一棵高大的松树上,欧阳春正倚着树干,抱着双臂微微叹了口气。良久,他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来。
女大不中留啊。
第92章酒馆
越往南走,就越是冷得难捱。倒不是说北方就不冷了,风照样和刀子一样往身上扎。但越是往南走,就越是冷到骨子里,冷得骨头都发疼,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阿岚生在中原、长在中原,唯一的一次南下经历还是在入冬之前,哪里领教过南方的冬天。
相比之下,展昭倒是没多大的感觉,但他看阿岚那副冷得恨不得就地冬眠的样子,也实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ldo;你要是留在开封,就不用受这活罪了。&rdo;展昭有时候会这么说一句。
阿岚则会告诉他:&ldo;留在开封倒是冻不死了,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啊。&rdo;她不说哪里不好,展昭也不问。不过展昭每次听阿岚这么说,其实心里都受用得很。
就这样一路紧赶慢赶、风餐露宿,等两人风尘仆仆深入西南之后,天气居然渐渐回暖了。这天正是个难得一见的晴天,冷还是很冷,但是天上的太阳足以给人充分的心灵慰藉。于是阿岚一路骑马都眯着眼、仰着脸,努力感受着微温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展昭则就她这个姿态嘲笑了她一路:&ldo;寻常人骑马是朝前看,张果老骑驴是朝后看,你怎么朝天上看?天上掉金子了?&rdo;
阿岚笑嘻嘻地不予理会,依旧不嫌累的仰着脖子。
而他们这会儿已经离罗镇已经不远了‐‐在真正地深入山野之前,罗镇将是他们最后一个能够落脚的城镇。
罗镇是个非但不大,而且小得可怜、也穷得可怜的地方。到这个镇子上得走整整两天的山路,最难走的地方甚至马都没法下蹄。地势时而高、时而低,有时一路坎坷、遍地荆棘,有时看似一片坦途,然而却是被冻得有些坚硬的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