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都十七八了,一点也看不出来,家里头给你娶媳妇了没有?”
他讪讪地回答:“还没有,我哪有这个福气。”
“说不定哪家的大小姐偏巧就看上你,死活要嫁给你呢?不是常有这样的小说吗,古代丞相的女儿寻死觅活要嫁给穷书生,等书生受了资助高中状元,锦衣还乡一看,小姐又一命呜呼了,到头来富贵也是这书生的,名声也是这书生,美人还能再娶,无本万利。”简夫人不知道的是,看中甘小栗的未必是大小姐,也有可能是大少爷。
简行严听他妈越说越离谱,用手指敲了敲她的手肘:“妈,你平时在家没事都读了些什么样的小说,说到哪里去了啊?”
甘小栗插不上嘴,听得一个劲儿的傻笑,心想这简夫人也是有趣,才一见面就扯出这些野棉花来,可见简行严不光容貌上继承自母亲,性情也多半来自母亲。
简夫人微微一笑,对简行严说:“对了,你今天请人吃饭叫我来有何事?”
“噢,”简行严搓了搓自己独自发红的耳朵:“这位我跟你提过的甘小栗,之前在拘留所里我胳膊受伤之时,十分照顾我的就是他。”说到这里,他预留了两秒钟时间给他妈用目光向甘小栗表达感谢,然后继续说到:“他想跟您打听荣叔的事,荣叔可能是他正在找的一个亲戚。”
简夫人的笑容挂在了脸上,眼里略过一道光,她选择装傻给自己争取反应时间,“荣叔?哪个荣叔?”
“荣叔,阚荣!”简行严纳闷,明明荣叔跟自家走得多近啊,虽然是他爸公司里的下属,还在他家扮演着管家一般的工作,甚至都住在简府宅子里,这会儿他妈居然想不起这个人来?
“噢,他,他怎么了?”
甘小栗抢到简行严前面指着自己的脸,问:“他跟我长得像吗?”
“当然不像了,一点也不像。”简夫人回答。
“我跟他也说了荣叔一脸疤痕看不出长相,不过,妈您知道荣叔的脸怎么弄的吗?”简行严也问。
这时候店小二进来上菜,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简夫人一双玉手撑住脑袋,一对漂亮的眼睛来回打量盘里的菜肴,开口道:“天外楼也不如从前了,菜做得又干又糙,闻着也不香,阿严你以后可千万别请我来这儿。”
简行严催促道:“妈,我问你话呢!”
甘小栗眼巴巴地望着简夫人,简夫人逃不过去,只好说:“我不知道,你父亲也没讲过,听说好像是事故吧。”
“所以您没有见过这位阚襄理本来的长相咯?”
“没有。”
“那,阚襄理现在在哪里?”甘小栗紧追不放。
简行严对他母亲的态度起了疑心,他记得自己从英国回槟榔屿之后就没有碰到过荣叔,家里无论双亲还是佣人都绝口不提这个人,甚至荣叔原来住过的房间都改成了杂物间,好像从来没有过此人一般。但凡自己问起来,得到的答案一律是“荣叔退休回老家了”,他本来就是猜想是不是荣叔犯了什么错被辞退,现在看母亲再三拖延不肯回答,愈发觉得荣叔的“消失”另有内情。
“退休回老家了。”简夫人轻描淡写地说。
“他老家是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好过问一个男子的事情。”简夫人拿起筷子招呼到,“来,小栗,吃菜。今天先吃着,以后阿姨带你吃更好的。”
甘小栗乖顺地打住话题,夹了一筷子菜。
当着甘小栗的面,简行严不敢深究,怕引起他对自己家里的误会,但是他老妈今天确实有点假话连篇了。荣叔的老家,简夫人非但不是不知道,还特别清楚,因为阚荣和自己父亲是同乡,都是福建惠安乡下。于是简行严也吃起菜来,只偷偷拿眼睛狠狠看了母亲一眼。
三个人边吃边闲聊了一阵,简夫人一半华人一半马来人,奔放热情,尽管甘小栗只是个穷小子,她也不问来路、只要是自己儿子的朋友一概平等相待,更何况这个少年轻灵活泛、进退识趣,年纪又轻,深得简夫人喜欢。若不是他跟阚荣有点似有似无的关联……简夫人差点就掉以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