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言想,小孩才是幼稚,居然以为只要是歌手就能召开演唱会。这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远到快要想不起来,那样的场馆,该是怎么样的音效,又能够请怎样的乐团为他伴奏,连和声伴唱都是最顶级。有时候他兴致起来了,会在当天的演唱会里加一首安可。黑暗中,工作人员快速地将钢琴运到台上,灯光骤然亮起,打在梁泊言的身上,他已坐在钢琴凳前,摆好手势,弹下一段行云流水的曲子,轻声唱起来。
那是作为明星,作为歌手,他永远怀念的体验。
“等我开演唱会了,会请你来的。”
他说。
等梁泊言开始演出时,又听到了同样的问题。
“你们什么时候能有音乐节或者去livehouse啊?”
有前排位置的客人问,“这个酒吧的最低消费又涨了,靠近台子的位置更贵。”
梁泊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思牧也在问。
“你阴了吗?”
陈思牧一边问,一边到处找人要口罩戴上,“我说你咋回事啊,平时看起来挺能蹦跶的,突然就病了,这一来一去都没跟我们走一起,不会是为了跟他厮混吧?”
梁泊言说:“差不多吧。”
“……”陈思牧气得要死,他想,看来给James发的那些营销号内容,他是一条都没看。但作为一个成熟的大学生,他决定保持边界感,只谈正事,不管朋友私下里到底在干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上次音乐节没去成,这次回来又有公司找上门来了。”
陈思牧说着,还把手机拿了出来,给他一条一条翻看那些工作人员发过来的私信消息,“你看,这是签约给我们做音乐的,这是演出的,这是音乐综艺的。其实我都不想承认,但你好像真的是我们乐队的福星,你来了之后,什么机会都来了。”
话说到这里,他也学会了适可而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当然想要这些机会,而不是让所有变成作为大学生组乐队的短暂经历,梦幻般的象牙塔结束之后,就需要放下音乐,投入到现实中的洪流中去。问题的关键在James,一个大部分时候看起来幼稚无赖,但又有着自己意志的主唱。
梁泊言这次认真思考了许久,才说:“其实我也想去演唱会,就是没有合适的身份。我以前懒得管,就觉得,顺其自然吧,但好像又的事情没法顺其自然,就是必须要做一个选择。”
当然要做选择,他们是一支年轻人的乐队,没有哪个年轻人会持续待在一家越来越周扒皮的演出酒吧里,年轻人擅长抓住机会,认为自己配得上一切最好的。
“我们暂停一段时间吧,”梁泊言说,“我现在已经有变化了,我觉得很短一段时间内,就能有个结果的。”
他总要找回自己,而不是用这个虚假的身份,和真诚的年轻人们相处。
不过,梁泊言突然又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来,他问陈思牧:“你们能接受三十五,啊不,三十六岁的主唱吗?”
仔细一算,原来他今年已经过了三十六岁生日了。
陈思牧瞪圆了眼睛,伸出食指,指了指门外的方向:“你帮谁问的?要不你出门左转去school,他们那里老炮儿多。”
梁泊言放弃,又说:“不行就算了,其实我是梁泊言,等我变回去了,可以给你们机会当乐队伴奏。”
“你这人就他妈三句说不了正经的,”陈思牧骂他,“你先暂停回去把你的风流债理清楚吧!我们要是签约,不能被爆黑料的!”
“跟李昭在一起也不算黑料啊。”
梁泊言帮李昭说了句话,“我现在都靠自己赚钱的,今天刚接送小孩赚了八十块。”
“长得有几分像菀菀,是你的福气。”
吉他手突然发言。
“你突然背《甄嬛传》台词干什么?”
陈思牧转头看他。
“没什么,”吉他手一脸冷漠,“帮李编剧念的。”
梁泊言现在的酒精耐受度降低了许多,听得烦躁,醉眼朦胧地强调:“我就是梁泊言!我都跟你们说了!”
“这个状态确实不适合签约。”
陈思牧多了几分怜悯,“这个李昭太过分了,肯定天天在家pua他,都变成啥样了。”
“确实,我都怕他说句我是卿。”
吉他手搭腔,“青少年果然不适合早恋,男的女的都不行。”
原本只有几分醉意的梁泊言,被乐队成员鉴定为烂醉如泥,他自己想打车都不让,非要一群人挤上出租车,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又因为看起来太不良少年,还没带业主卡,被保安礼貌地拒之门外。
他只好打电话让李昭下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