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状况,站在御榻一旁的刘荣,也不忘用余光扫一眼身旁——端坐御榻之上的皇帝老爹,此刻大概是个什么反应。
大致确定老爹此刻,是恼怒于两个混账儿子胡闹,又隐约期待刘荣能妥善处置此事的神态,刘荣便也就此安下心来。
循着两个弟弟的目光,望向朝臣班列中,那道略显孤寂的身影,刘荣原本还算平和的语调,也不由带上了些许清冷。
“孤的两个弟弟,这都把状告到了父皇,以及满朝功侯百官的面前。”
“——说郅中郎折辱贾夫人,甚至在随驾前往上林时玩忽职守,置父皇于险境。”
“郅中郎,就不打算亲自说两句,好为自己辩解一番吗?”
见太子如此作态,郅都心下只冷不丁一紧,颇有些不明白这位太子,为何要这么轻易的站在两个弟弟那一边。
倒是殿内的百官公卿,看的更为清楚些。
——刘荣急的,哪里是两个弟弟的生母、宣明殿的贾夫人被折辱,受了委屈?
真正让刘荣面色发寒的,分明是皇七子刘彭祖那句‘让父皇置身险境’。
在这句话出现之前,刘荣无论是面上神情,还是言辞语调,都多少带着点息事宁人,让两个弟弟就此打住退去,自己来收拾手尾的意味;
但在这句话,从公子彭祖口中道出后——几乎只是瞬间,刘荣面色便陡然一冷,言辞中,也油然生出一股郑重。
直到此刻,百官公卿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摆出一副‘啊?居然发生了这种事?’的架势,将焦急而又疑惑地目光,撒向藏身于朝臣班列中的中郎将郅都。
被公卿百官这么齐齐注视着,御榻上的天子启,又俨然一副‘让太子试试’的架势;
太子更是如此直接的点了自己的名,郅都纵是再怎么问心无愧,终也不得不站起身,走到殿中央。
在刘彭祖、刘胜兄弟俩如豺狼般凶狠的目光注视下,躬身朝上首御榻一拜,便闻御榻旁,再次响起刘荣那清冷淡漠的声线。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事,让我这两个弟弟,不惜冒着这天大的忌讳,朝服执笏,也非要弹劾郅中郎?”
“又是什么事,即使父皇置身于险境之中,又让郅中郎‘折辱’了宣明殿的贾夫人?”
“——尤其让我好奇的,是眼下,郅中郎为何还站在这温室殿,参加这场朝议。”
“若果真犯下了这样的过错,郅中郎此刻,难道不应该在廷尉诏狱吗?”
接连几问,惹得郅都不由得又是一噎,试探着抬起头,却是将求助的目光,撒向御榻上的天子启。
待天子启不着痕迹的闭眼轻一点头,郅都这才定下心神,开始描述起昨日,发生在上林苑的事。
“昨日,臣俸陛下诏谕,随驾护送陛下圣驾,前往上林苑游赏。”
“至一处密林,贾夫人身不适,欲…咳,欲如厕。”
“臣随驾于陛下左右,等候贾夫人,便见密林中,窜出野彘一头。”
“——野彘一现,臣当即下令随行禁军护驾!”
“只是陛下忧心于贾夫人,拔剑欲救……”
在过去,刘荣并不曾和郅都打过交道。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郅都。
没错;
从御榻一侧,到殿中央——这足足二三十步的距离,便是刘荣距今为止,离郅都最近的一次。
连走近点都不曾有过,自然更别提交谈了,今日,刘荣都还是第一次听到郅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