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东西横亘在他们面前,使他们在原地停留了很久,久到火车都在气鸣声中徐徐到达,久到站台上的人都上了车,只余他们两个,孤零零地站立着,久到列车员都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呼喊着催促他们。
温别玉上了车。
俞适野也上了车。
他们坐在紧邻着的前后车厢中,俞适野明知对方就在前边,可他的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一步也挪不动,他就这样僵硬着,到达上海。
下车的时候,俞适野没有在人流中看见温别玉,也许是因为他回避着温别玉,温别玉也回避着他,所以才分明置身相同的位置,却看不见对面的人。
可拥攘的人潮会分开,逃避的空间会消失,当俞适野回到租住的小区的时候,他在小区的门口见到了温别玉。他们再度面对着面,无法面对,还得面对。
沉默变成了压抑,压抑之中,俞适野和温别玉一同在房子里吃完了晚饭。
那顿晚饭,俞适野一点味道也没有尝出来。
也许温别玉也没有。
沉默伴了他们一路,一开始只缩在角落,如今已经堂而皇之的占据了整个房间,挤压俞适野和温别玉。
晚饭之后,俞适野将碗筷收拾到水池中清洗,龙头被他开到最大,哗啦啦的水流声将包裹着房间的沉默撕开一道口子,俞适野在这个口子里大力地喘息着。
水声同样掩盖了些其他的响动。
当俞适野洗完碗,一转身的时候,他看见温别玉拿出一大堆衣服,放在床上。
白晃晃的灯光底下,是放在过道上的黑色行李箱,它就在温别玉的旁边,只要温别玉一伸手,就能将它抓入手掌,可他只是站着,呆呆地看着床上的衣服。
俞适野打了个寒颤,屋里的画面压在他心头,压得他陡然慌乱,慌乱中,他滑了手,碗碟掉在流理台上,声音有点大,惊动了屋子里的温别玉。
当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俞适野觉得温别玉要开口,他惶恐于对方即将说出的话,于是抢先说话,说出一个蹩脚的谎言。
“最近学校的功课和社团的活动都很多,我——我可能要在学校住一段时间,把事情忙完了再回来。”
有如永恒一样漫长的等待。
等待之中,惶恐屡次折叠,成倍递增,重重地压下来,压得他的心一路往下跌,在它跌进深渊那一刻,温别玉低声说了一句话。
那话如同特赦,将死刑变成死缓。
“……好。”
俞适野离开了。
他离开了屋子,到了小区内,没有离开,反而来到楼宇有窗的那一侧,仰着头,看孤独的月下的那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