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奶奶只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侧,定定望了一下,绽出一点欣然。
俞适野循着奶奶的目光看去,看见自己和温别玉交握的手。
等他再抬起目光的时候,奶奶已经收回了视线,她不再看着什么人,只望向房间的天花板,这时候,她开始说话了:
“遗产……我已经分好了……找律师见证过……”
“妈!”
此起彼伏的叫声一下子响起,沸沸扬扬充塞病房,好在时间并不长,让奶奶得以继续说下去。
“半年前发现癌症,晚期,我选择保守治疗……这个决定,和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想法……本来,想和你们说的……但你们肯定会反对……干脆谁都不说了……”
“我觉得……我该尽的责任,已经尽了……该过的好日子,也过完了……你们也不用再说什么……反正,我就是这么任性……”
奶奶长长地歇了了一段。
她的眼中的光暗下去,可也许只是被打磨得更加温柔了,她仿佛看见了什么,连嘴角的笑容都变得甜蜜起来。
“素怀。”
奶奶轻唤了一声。
“我在。”范素怀说。
“我好看吗?”老人嘟囔着,“我是不是老了,生病了,气色不好了?……”
“不,您很漂亮。”范素怀柔声说,她似乎明白奶奶想问什么,追着补了句,“无论谁来看您,都会觉得您很漂亮的。不信您问问别人?”
“对,”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来,病房里的其他人紧跟着说,“您最漂亮了。”
奶奶似乎放心了,她动动手指,费力地抬起胳膊,众人这才发现她手里一直按着一张相片,那是他们父亲的相片。
奶奶摩挲着相片,目光胶着在这张照片上,最后的最后,她谁也不看,只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爱人,一如相片里英俊的男人,谁也不看,只看着她。
她的笑容变得轻盈,就像她此刻的声音:
“好了,他来接我了……”
老人欣慰地闭上眼睛,她的头轻轻歪下,歪在枕头上。
她睡着了,并在睡梦中,奔赴一场重要的约会。
病房里的气氛凝固了,直到床头仪器上跳动的线拉成平直,滴滴滴的警报音急剧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才将封闭式的痛苦给击破。
俞适野闭上眼睛。
奶奶走了。
终结了的生命已消失于虚无,可活人还有他们该进行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