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朝着宽敞的大床迈步走了过去。
掀开床上的被子,却找不到小孩情事时在床单上留下的抓痕,打开衣柜,却发现衣柜里只挂着自己一个人的西装,拉开窗帘,小孩放在角落里的行李箱却不见了踪影——
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无法被消灭,但他找不到小孩留下的痕迹了。
来到梳妆台前,他用手推开铺在上面的晚餐菜单,却不小心打翻了放在桌上的白色药盒,各种颜色的胶囊和药片顷刻间便在地毯上洒落了一地。
盯着滚落在地上的十几粒药片,于白青终于停下了自己漫无目的的动作。
缓缓抬起眼,他用一双涣散的眼睛望着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口中喃喃出声:“小晚……”
双手紧紧捂住脑袋,于白青靠着冰冷的墙面缓缓跌坐在地,宛如手足无措的孩子般蜷起膝盖,整个人的身体开始了不受控制的颤动。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完全无法开口。
“小晚……”
台灯的微弱光晕映衬在他的眼里,他佝偻着腰,对着面前的空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两个字,”小晚——”
窗外风声大作,随着船身开始颠簸,摆放在窗台上的花瓶也应声掉落在地。
花瓶沿着地毯缓缓滚到于白青的腿边,他垂眸注视着花瓶上的复杂纹路,只觉得眼前再一次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反胃的不适感涌上喉咙,他神情一僵,遽地用手抓住自己的脖颈,从地面上摇摇晃晃站起身,踉跄着冲入了对面主卧里的卫生间。
头顶灯光惨白,在镜子里映照出了于白青同样惨白的脸。
他跪在马桶前,双手扒着马桶边缘,弯下腰,开始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可是胃里空无一物,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在小孩刚死去的那几天,他也曾这样日复一日地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如同行尸走肉般地煎熬度日。
过往场景如同回光返照般在脑海里一帧帧掠过,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回忆逐渐变得清晰鲜明。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记得。
应晚死后的前三天,队里的那帮人怕他想不开,像值班一样来他公寓里三班倒,一帮大老爷们心里放心不下,连他上个厕所喝个水都要跟着。
应晚死后的第五天,他答应高钧去做了个心理检查。坐在心理医生的面前,他万分冷静地对医生说,医生,我好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应晚死后的第九天,他偷偷在一家郊区的私立医院开了安眠药,刚回到家里服下半瓶,就被高钧带着一帮人破门而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
应晚死后两周,他带着枪孤身一人潜入了远山在国内的老巢,为警方成功拦截情报后,身中三枪,枪枪毙命。
再后来,他就重生了。
他背负着所有的记忆,又回到了“7。13人质案”的现场。
所有的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于白青却突然停下了干呕的动作。
他撑着马桶抬起头,对着头顶的刺眼灯光缓缓眨了眨眼,眸中闪过一抹困惑。
潜入朗绰酒店的任务是谁主导的?高钧?
他是怎么到达酒店的,路上都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知道远山在国内的老巢在这里?谁告诉他的?
他到底要给警方传递什么情报?
“……”
大脑中的记忆链好像突然出现了断层,从应晚死后第九天开始,到他闯入酒店期间发生的所有事,都没有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任何印象。
按理来说,他当时刚刚失去自己的挚爱,精神状态那么不稳定,支队是一定不可能会派他出去执行任务的,尤其还是那么重要的机密情报任务。
两侧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于白青从地面踉踉跄跄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捧起冷水洗了把脸。
盯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他的脑海里似乎回忆起了更多的事情,却因为一时半会理不清楚思绪,而导致他的神经中枢疼得几乎快要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