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人物是一张半身像,少年十四五岁年纪,侧脸的线条流畅精致,眼睫低垂,神态专注。往下,是修长的颈部,以及衣架子一般的肩膀,将一件宽松的短袖撑得很好看。因为是凭借着记忆画的,最后的成果跟骆野的五官略有一些差别,不过也有七八分神似了,一眼能瞧出来画中人是谁。【还不错,】系统点评道,【但是……】但是?系统幽幽开口:【给孩子脱件衣服吧。】季眠:【……】季眠耳朵尖红透。【原主的画可都是裸着的。】【……】【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人体模板图哦。】【……不用。】季眠只要一想到自己单纯可爱的弟弟,以那种形象出现在画布上,就不禁眉头紧锁。何况是自己去画?骆野还太小了。【小野不是十七岁的时候才不小心进入画室发现那些画的吗?我想……应该也不用急于一时,还是慢慢来吧。】【哼。】系统一早清楚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自家宿主不大友好,本来对这个世界的进度就没抱有太大希望,闻言无奈道:【随你吧,小心最后别连一百深情值都挣不到。】能挣一百是一百。它苦中作乐地想到。季眠稍稍放松了点,把画板上这幅看上去勉强正常的画纸收了起来。这个假期,季眠对骆野的态度比从前好了些。虽说两人平日里相处也谈不上要好,但季眠到底是不像之前那样爱呛声、有事没事就对骆野一顿冷嘲热讽。项彦明很是欣慰,以为自己的儿子在国外度过一年,回来后性子沉稳了些。骆野并不这么觉得,在他眼里,季眠从未变过。只是这次回来,没以前那样喜欢给自己套个冷冰冰的壳子了。一个月的假期,转瞬间就过去。季眠走的那天是九月中旬,骆野正好在放周末。项彦明跟骆芷书开车送季眠去机场时,也就顺便把骆野带上了。兄弟俩人坐在后排,离得很近。骆野一年一个样,季眠每年回家都跟拆盲盒似的。今年回去往上蹿了十公分,明年再见时就跟季眠差不多高了,肩膀变宽变厚。等季眠大三这年暑假回来时,骆野几乎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季眠下了飞机,取完托运的箱子走出机场。项彦明出差去了,没空来接他,季眠准备自己打车回去。还没走出机场,口袋里的手机一震,来了一通电话。掏出手机扫了眼,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来电。出口附近的人有些多,季眠又拎着个箱子,索性暂时没理会,准备过会儿到了空旷点的地方再打回去。走出机场出口,外头一圈都是来接人的。季眠推着箱子往前走,埋头穿出人群,被兀然拦住去路。挡在他面前的是个个儿很高的男生,穿了件黑色半袖。季眠原本低着头,离这人很近,被挡住后下意识抬起头。但即使是抬眼平视,他也只能瞧得见对方的下巴。季眠恍然觉得那下颌的弧度有点眼熟,愣了一下,视线接着上移,对上一张熟悉的脸。说熟悉,也陌生。对方的五官依旧如季眠记忆中的那样精致,只是脸部轮廓平添几分锋利,再也不是曾经秀气的小少年,俊朗而沉静。小……野?季眠眼睛睁大了,不可谓不震惊。骆野垂眼,同样望着他。长睫挡住眼瞳,显得少年的气质有些惫懒。季眠瞳孔颤了颤。好大一只!!!他的小豆丁呢!!季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不想,骆野眼眸俯视他,藏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轻声开口:“哥哥。”语调还是那个平静的语调,只是原本清澈明亮的音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少年的声音带有一点刚度过变声期的哑,很沉。“……”……你好。季眠嘴唇动了一下,忽然感觉自己“圆润”的声音在骆野这副好嗓子前很拿不出手。去年他回来,骆野也就是跟他齐平的高度,那时季眠就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直视他了。假如他一直留在国内,看着骆野长高长大,还不至于感觉别扭。可他一年回来一次,仿佛只有几趟飞机的功夫,曾经不到他胸口的小不点,就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骆野开学上高二,十六岁刚满,已然比他高出半个头。并且,一米八几了,却还在悠闲地往上冒,不徐不急地、慢悠悠地生长着。骆野变化太大,季眠一时间没能适应过来,有些不自在地将视线避开他的眼睛,“你,怎么过来了?”“爸出差,没办法过来,我就自己来了。本来打算问你在哪个出口的……”骆野顿了下,抬了下右手的手机,“哥哥,你没接我电话。”“那是你的号啊……有手机了?”“嗯。没手机在学校不方便。”“我还以为会找不到你。”有人往两人的方向挤过来,骆野侧了下身子让路,接着说:“还好运气不错。”季眠强装镇定地“嗯”了一声,提着行李箱就要往外走。提箱子的手背忽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下,随即,手里便是一轻。骆野接过他的箱子,“哥哥,我来吧。”季眠的箱子不算很轻,到了骆野手里却跟拎了箱棉花似的,十分轻松。季眠心道:哪有哥哥让弟弟拎箱子的……但抬眼一看骆野的大高个儿,默默把拒绝的话给咽下去了。季眠的心情既欣慰又复杂。他低头翻出手机来,把方才没接到的那个电话加到了通讯录里。骆野侧目看他操作,直到季眠把“骆野”两个字打到备注栏,点了右上角的对勾添加完毕,才收回视线。季眠的画随着年月增加,逐渐露骨。尤其是这次回来,骆野高高大大的身子往他面前一站,季眠再画画时心里的负担总算稍微减轻了一些。他如今已能够较为顺利地画完骆野的上半身了。季眠想,自己要是再继续突破底线,迟早有天会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