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你这种人……”阮氏竹说着危险而不自知的话,“是不是从小到大经常被人骗。”罗邱淇果然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质问阮氏竹:“我这种人是哪种人?”阮氏竹实话实说:“没有面临过生存问题的大少爷。”又或者说是阮氏竹这类社会边缘人物永远不会接触到的人,只是阮氏竹上辈子可能做了足够多的好事,将他这辈子做的坏事抵消掉之余,还能遇见罗邱淇,然后罗邱淇给了他被爱和爱人的机会,仅此而已。罗邱淇耐心地纠正阮氏竹的错误观念,说:“我接触过的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大部分情况是,除非必要,没有人会刻意浪费情感和时间。严格来说,我就被你一个人骗过。”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阮氏竹“噢”了一声,装没听懂,擅自总结道:“你是乖bb。”罗邱淇拿他没办法,把阮氏竹的手腕扣到一起,啄吻他的嘴唇:“我不是,你别瞎说。”罗邱淇说“不是”,阮氏竹就反驳他说“是”。谈恋爱了还要谨慎又谨慎,不忘随时锁门,锁门了才敢接吻,但是没结婚就把人哄上了床,双方都在理,像小学生拌嘴,拌到天亮也分不出个胜负。罗邱淇其实明白阮氏竹在想什么。“很想公开吗?”他问阮氏竹。“没有想,”阮氏竹矢口否认,“你别瞎说。”阮氏竹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不爱说话就算了,还总是口不对心,罗邱淇纠正不过来,也不想迫切地去要求阮氏竹改正于他而言很重要的保护机制。细数的话,罗邱淇被骗一万块钱,被阮氏竹忽悠着谈了几个月的恋爱,五年前是心甘情愿,五年后还是心甘情愿。罗邱淇每次都迁就他,这次也不例外。“喜欢你。”“爱你。”“所以不要乱想了。”罗邱淇说一句停几秒,眼见着阮氏竹的脸红了。为了掩盖这一变化,阮氏竹抬头飞快地亲了一下罗邱淇的嘴角,然后又多在他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含含糊糊地说“我好像也是”。第二天早上五点,阮氏竹准时被叫醒,下楼吃完一顿简单的早餐,换好衣服,就出门了。刚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天空中的云层堆叠着,轮廓是浅白色的,中间像灰棉絮。车子又开了半个多小时,云层还是岿然不动,今天的天气大概将会持续性地阴下去。罗家祖宅,阮氏竹断断续续来过几次,周边路线差不多在脑海中留了个印象,葬礼这天人多,车辆不宜久留,下了车便是黑压压的身穿正装的人群,他紧跟在罗邱淇身后入了场。主宅一楼的家具几乎都搬空了,场地空出来,有保镖站在各个出入口看守,通往二楼和偏宅也都封锁住了,阮氏竹分别在主宅门口的花圈旁边和灵堂内见到了罗英韶及其他罗家近亲。再往里走几步,罗毓停下来和熟人说话,罗邱淇站在她身边,整座别墅像是被无数的低喃声撑起来的,外表看起来坚不可摧,内里却是由血肉、眼泪和白色的菊花组成。罗德曜的灵柩停在灵堂正中央,罗邱淇没让阮氏竹再跟着他,独自前往灵柩边,低头平静地看了眼里面。啜泣声似有若无,无法辨别方向来源。葬礼最开始是追悼会,主持人包括致悼词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按照规定,阮氏竹坐在最后面,跟罗邱淇中间隔了至少半个会场,他席位附近还站着不少持有摄影机的人,上面每换一个人致辞,下面便此起彼伏地闪现快门被摁下的声音。致悼词足足占据了一整个早上的时间,主持人宣布致辞结束后,全场起立以示默哀。在安葬前灵柩在灵堂里还要再躺几日,到了傍晚,灵堂里的人少了许多,随之涌上来的是全副武装的道士。道士们盘坐在灵柩周围,口中念念有词,罗毓接过香檀香,分了两支给罗邱淇,点上香,呛人的烟熏味袅袅地盘绕在灵堂上空,随着道士们的诵经吟唱飘出屋外。阮氏竹不想久待,发现罗明谦跪拜完便和他的未婚妻离开了,于是坐着等了片刻,从一个侧门走出去,来到室外,直到被两名块头很大的保镖拦住。主宅后面通往一片花园,细窄的小径两边杂草丛生,将白色的鹅卵石路遮掩得看不出原貌。罗明谦和他未婚妻在花园中心的凉亭里,对面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阮氏竹伸手指了指他们,示意保镖他要过去找他们,没想到保镖铁面无私,说什么都不退步。“好吧,”阮氏竹无奈地做出妥协,“我不过去,那麻烦你们帮我叫一声罗明谦罗先生,我有急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