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若霞顿时双颊绯红,嗔怪的瞪了错一眼,“没半点正经!”拉着萧怜儿和闵紫柔两人就走,刚跑到马车旁,她忍不住又退下来,萧怜儿笑着道:“怎么,舍不得了?我二哥天生油嘴滑舌,不过,你大概就是喜欢他这个脾气吧?”
三位少女轻轻一笑,转头望向了这位放荡懒散的男子。
却见错已是一脸落寞,他的双手捧着军旗,眼中带着一抹伤痕,仿佛是在望着军旗,又仿佛是透过鲜亮的辽字国号,深深思念着已是生死永隔的亲人,比起他的弟弟,错心里还有着更深沉的伤怀;
“义父,若当日我没有离开上京城,我一定不会让你孤身入城,至少,我也要陪您一起入城,您赶不走我的,从我叫您义父的那一天起,我就不会舍下您,大哥做到了,我也能…”
三位少女无言的悄悄上了马车,车帘后,燕若霞幽幽凝视着错,她脸上的神情也随着错的伤心渐渐黯淡,在她的心里,人世间的一切都不及这位男子,可在他的心底,除了少女的倩影外,还有一道如此深广的伤痕,这道伤痕深广的已不知该如何抚平,少女的温柔虽能带给这道伤痕短短的安宁,可这份安宁并不是这位男子期许的,在他悠悠的眼神中,包含着思念的竟是深深的仇恨,刻骨的杀意,这样的深仇,该如何填平?
“把这辆马车的顶掀了,用旌旗插满马车周围。”错指着一辆最大的马车长声道:“等把一切都布置好后,大家先休养半日,养静蓄锐,虽然我们不是去幽州打仗,但我们要打垮压在所有百姓心里的那个战字!所以幽州城外这一场人心之战,是对我们此生最大的挑战!”
次日正午,幽州城内,被封为汉官之首的宰辅大臣张砺一早命人扫净城门,焚香赞礼,备齐了香花酒馔供在了入城的官道上,自今日一早派出迎接的探马报知公主一行人已离幽州城只有三十余里时,他就急命幽州百姓一起恭候城门内,迎接公主大驾入城,为防南门外的石敬瑭大军趁隙攻城,他还在南门处布下了三万人马严阵以待。
这时,张砺正率着十几名城中的文武官员赶赴北门,准备恭迎公主,张砺深知今日之事绝不能有半分怠慢,所以一接到飞的消息他就开始筹备各项事宜,但正如智所担忧的那样,城中百姓们在知道拓拔战谋反一事后就一直心生忧惧,这几日里,街头巷尾到处可听见百姓们胆战心惊的议论,对辽皇复国一事,似乎谁都不存希冀。就连跟随在他身边的十几名官员中也有一大半的人面带忧虑,心生惶惑。
而城中的知事官吏袁从还不止一次的偷偷向他进言,劝他不要招惹战王,此刻,袁从也随着众人跟在张砺的身边,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不住偷瞥着张砺。
张砺也一直留心着袁从的神色,当他们快走到城门的时候,张砺忽命其余官员先行一步,故意留下了袁从和汉军统领唐庭絮二人。
张砺淡淡的了眼袁从,出言问道:“袁从,此刻没有外人,唐统领和你我二人都是汉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袁从先向四周张望了一眼,见路上的百姓都忙着赶赴城门,无暇留心他们,忙低声道:“张大人,您要三思啊!一旦公主今日入城,那我们就是公然和战王作对,他手中握着辽国最精锐的黑甲骑军,以我们手中的兵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后晋石敬瑭的八万人马也在南门外虎视眈眈,若幽州没有了战王庇佑,迟早会落入后晋手中,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算是陷这满城百姓于战祸了!”
“庇佑?原来大辽一直是在靠拓拔战庇佑?”张砺嘿的一声冷笑,“袁从,听你的口气,对这幽州百姓倒还真是满腔仁义,为了他们,居然甘心卖身从贼?”
袁从脸色一红,知道自己骗不过张砺,强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战王势大,天下有谁能敌?张大人,毕竟我们都是汉人,何苦为了一位亡国丧父的辽室公主而惹来杀身之祸?”
张砺微微一笑,也低声道:“袁从,既然你把话都挑明了,那本官也就对你说句交心话,其实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立刻关上城门拒迎公主,一是等公主入城后我们把她擒下献于战王,依你来,我们该走哪条路才能从战王手中换来这一世的荣华富贵?”
袁从闻言大喜,“原来大人早已智珠在握,不知大人有何妙计,可否让下官也略尽绵力?”
“放心吧,这么大的一份功劳,我一个人怎么咽得下!”张砺笑着道:“等公主入城后,她必是移驾至太守府休息,我已在府中布下了两千刀斧手,至于随驾的护龙七王等人就要劳烦你去把他们引开,城中其余官员多为辽人,事成前为防不测,不能泄露风声,所以我特意留下你,就是为了向你嘱托此事。”
“多谢大人提点!”袁从顿时喜出望外,连声称谢,又问道:“既然大人早已设下此计,为何还要在数日前杀了战王的信使,下官愚昧,还望大人示知!”
“若不杀了这名信使,又怎能把公主骗到幽州?”张砺淡然一笑:“一条信使的命换回一位公主,以战王的心智,该分得清轻重吧?”
“大人高明!”袁从谄媚的一笑,“下官这就去太守府准备,决不会辜负大人的一片厚爱!”
等袁从乐颠颠的跑开后,张砺立即向汉军统领唐庭絮低声问道:“庭絮,刀斧手都备好了吗?”
“都布置好了,不过不是在太守府,而是在北门内!”一脸沉稳精干的唐庭絮沉声道:“属下已命他们扮成百姓的样子恭迎公主,等公主入城后他们就会带头欢呼接驾,激励民心,若有无耻之徒胆敢冒犯公主,他们就会当场杀了这些墙头草!”
张砺点头道:“很好,今日接驾一事关乎辽国存亡,绝不能大意!”
唐庭絮一脸鄙夷的着袁从远去的背影,“大人,您为什么要留着袁从这小人的狗命,何不让我一刀杀了这无义之人!”
张砺摇头一笑道:“先让他多活片刻吧,等公主入城后,公主就是这一城之主,所有的事都得由她来定夺,放心吧,袁从这条狗命撑不了多久了,别忘了公主身边还有一位智王,只要有他在,该死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的。”唐庭絮又问道:“城中的一万汉军我自问可以约束住,那三万多名护龙七王组建的新军也不会有什么异心,可城中还有五千名曾与拓拔战旧部一起驻守幽州的军士,这些人的心思我就不敢担彼,再说这城中还有十几万百姓,他们这几日里一直生怕会惹来拓拔战的大军报复,民心若久乱不安,只怕会引来大变。”
张砺轻松的一笑:“这事就不用我们的了,我猜智王早有了应对之策,窟哥成贤不是已经率着五千人马出城了吗,就冲这一点,这民心就乱不了!”
张砺呵呵一笑,拉着唐庭絮大步走向城门。
幽州城北门外,广袤的草原上,公主的车驾缓缓而来,当先领路的错遥饮着远处城门,微微一笑,转身向布置妥当的一行车驾高声道:“弟兄们,入城!”
“入城!”
北门外,张砺率着文武官员,身穿朝服,肃然而立,他们身后挤满了迎驾的城中百姓,虽然他们一早就奉命候于城外,可百姓们的脸上都带着忐忑不安的神情,男女老少的心中早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阴影,今日的接驾无异于引来一场杀身之祸,若是由此惹来战王的大军,只怕这片繁华之地转眼间就会被夷为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