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好听得如同天籁。女招待连拒绝都是充满愧疚的:“抱歉这位小姐,我们不能随意透露客户姓名和是否在里面。”女招待问:“您有邀请函吗?”美人摇了摇头,这摇头也是优雅无比,仿佛带有一种魔力。女招待无端的为她难过起来:“没有邀请函,也没有熟人带您进去的话,我不能让您进去。”美人点点头,好像知道女招待不好意思一样,轻声说:“我知道。你是给人工作的,我理解。”女招待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些。周知非站在充当招待室的东侧门房里,有一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孤立无援之感。她眉头微皱,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钱包,连皱眉都皱出了另一种贞静之美。女招待注意到,她的手腕上带着一只翠绿色的镯子。周知非有心事,手指下意识地摩挲手提钱包,皓腕上一点翠色也跟着动。“哟,这是哪来的美人,跟画上走出来的似的!”周知非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到这句话,是一个男性的声音,声音清亮,还有那么一点痞气不羁。周知非抬头看去,来人是个年轻男人。男人一个大步迈进门槛,从燥热的外面进了屋。他穿着白色衬衣,扎一条黑棕色斜纹窄领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西装外套搭在肩上,正是一个随性潇洒的模样。男人的头发有点长,像是烫过,从中间分开,遮住半个耳朵,鼻梁高挺,下颌线分明。脸上神情既有玩世不恭的诙谐,又有放荡不羁的无谓。有点像闲极无聊逡巡领地的狮子,虽然威武,但并不严肃。周知非视线落在年轻男人的眼睛上,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半扇形,眼尾上挑,有些风流多情的模样。她在桃花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孟天霁孟天霁刚从市里开会回来。作为醉太平的老板,企业家孟宗万的独子,在青年民营企业家大会上,没少被恭维奉承。孟天霁嘻嘻哈哈应对,实则心里颇为不耐烦。这样的天气,合该在醉太平一处院子,郁郁葱葱的葡萄架下,放一张美人榻,他穿着宽松的褂衣,躺在上面。旁边一美人为他摇扇,再来一个美人,喂他吃剥了皮的、在井水里沁凉的葡萄。而不是在闷热的会议室,和一群沉闷无趣的黑西装开会。市里要大力发展文化产业,尤其是传统文化,点名传统戏曲如昆曲,鼓励青年企业家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孟天霁出力是不可能的,他听那些之乎者也的唱词都昏昏欲睡,但他爹孟宗万酷爱听戏,为了帮助市里发展,也为了给他爹尽孝心,孟天霁还是贡献了不小的数目。市领导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孟天霁思想觉悟高!这话孟天霁爱听,他打小就爱看些武侠小说,心中很有朴素的侠义观,和领导们勾肩搭背互相吹嘘一会儿,孟天霁拒绝了吃饭的邀请,顶着大太阳回到了他的老巢醉太平。天热,人在西装里头简直像受刑,孟天霁干脆脱了西装搭在肩膀上,混不吝地就进了门房。身体陡然凉快的同时,眼前也一亮。炎炎夏日的一抹青色,亭亭地立在眼前。仿佛从古画古书上走出来的美人,她微微低头,正是一朵迎风的水莲。孟天霁对美人自有一套审美,他认为专盯着胸和屁-股看的男人,乃是下流无比、色鬼投胎。真正的美人,在骨不在皮、在神韵、在气质。“哟,这是哪来的美人,跟画上走出来的似的!”孟天霁眼急口也快。美人闻声抬头,动作好像自行带有慢动作,仿佛是眼睛带着头抬起,一双横波目,直直地撞到了孟天霁眼里。直到此时,孟天霁才真正理解了“眉是远山黛,眼是水横波”的含义,更难得的是,眉目间那淡淡的书卷气,古人不是说么,腹有诗书气自华。美人读过多少书孟天霁不知道,但他知道,这眉目间的风情和风骨,如同水墨江南那一笔浓墨重彩,烙进了他眼里。周知非看着面前的男人,虽然穿了衬衫打了领带,但姿势神态无一正经,连说话都透着轻浮和放浪。就差吹一声口哨,表明流氓身份。“美人怎么盯着我看?”年轻男人笑问。轻佻。周知非本来是只眉头微皱,这下连心里也在皱眉。这男人倒是长了副好相貌,身材也好,足可以立刻去秀场走秀。只是说出的话,叫周知非听了,全然是轻浮、轻佻、自以为是。周知非的眼神,是和外婆学的,三岁起看人便是这样。眼神含蓄不露,心神聚在眉心,她不觉得这是“盯着”他看,只是正常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