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呐,一上了岁数,就害怕归乡。
像我这种一年到头漂泊在外,一年才回来两三次的这种,临近年关,更是生出一份怯意。
具体是什么样的怯意,我说不上来,我又不是文艺青年。
我家呢,在泰州边上的一个小镇上,那里没有火车,只有大巴,于是我便和沈玹柔大包小包的拎着行李,大清早的赶上了大巴车,一路颠簸了四个多钟头,才终于到了镇西的大转盘路口。
到这儿还不算完,还得叫个三蹦子,再颠簸二十分钟,才能到我家。
小镇这两年发展得还算不错,记得以往大转盘路口向西几乎便没了人烟,这一次却林立了很多新建的楼盘,来来往往的行人,门面吆喝生意的老板,路边推着火炕烤饼的老太太,大家似乎都感觉不到天气寒冷,唯有我冻得像条狗。
小镇比南京冷多了。
自从炼化了灵尸以后,沈玹柔比以前活泼了不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永远平静掀不起波澜的姑奶奶,言行举止间更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
三蹦子司机一边夸沈玹柔好看,一边跟我吐槽着最近镇上发生的一些事儿,浓重的地方方言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只得磕磕巴巴的回应着,弄到最后司机自己都迷茫了:“你不是咱们镇上的吧,东堡,龙岗,沿河……”
他说了好多镇子附近的村名,奈何我一个都不知道,只得尽力纠正自己的口音,再三强调自己就是这儿土生土长的。
因为再往里去,三蹦子不好调头,我们只得在老厂的广场下了车,一人背着一个包,沿着小路继续前进。
小路两侧已经是居民区,我从小在这片区域长大,不管哪家哪户,多多少少都有些脸熟,于是便不断的有人和我打招呼,我也都笑着回应。
沈玹柔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紧张,手心里全是细汗,遇到有人和我打招呼,就躲在我身后,最多听我如何称呼对方,再怯生生的打个招呼。
我凑近她,看着她通红的脸蛋儿,忍不住调笑道:“呦,咱都认识这么久了,今个儿有点不像您呐?”
沈玹柔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手,把手汗全都蹭给了我,半张脸埋进围巾里,道:“你懂什么,我这是太久没做人了,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好好好,您慢慢适应。”
我大笑着,拉着她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妈正把灌香肠拿出去晾呢,看到我后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回来啦,先歇会儿,待会吃午饭。”
话刚说完,她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我,顿时喜笑颜开:“呦,今年是两个人回来的啊!”
“阿,阿姨好。”
沈玹柔从我身后露出半个身子,怯生生道。
我妈那个激动啊,擦了手就拉着沈玹柔进屋,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瓜果零食,一阵嘘寒问暖,把她的亲生儿子就这么晾在了门外。
人跟人真的就没法儿比……
回到家的我,感觉像是卸掉了什么压力,一连补觉补了好几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就趴在床上不带挪窝的。
往年这个时候,我妈早就以晒被子的名义把我轰出去了,但今年她老人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沈玹柔身上,倒是懒得理会我,我也落得个清闲。
当然,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几天,我还是被我妈轰起来了,并交给了我一个任务。
春节贴对联这事儿,想必大家都不陌生吧?
没错,就是贴对联。
我们家呢,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总体也还算小康,除了现在居住的屋,还有一些零散的闲置屋子散落在老厂区的附近,这些屋子每年都是要贴新对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