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斜靠在架子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看来十分憔悴。
二夫人坐在床边,看着她,悄声道:“这事……你倒还算聪明……”
白氏拿手帕抵着唇,轻咳一声。
二夫人叹口气,“你的性子虽不好相处,但湘云既然娶你过门,我便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那纪家一大一小两个婊子,我一个也瞧不上!只是……你这肚子也争气些,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老祖宗那边也好说话。”
白氏捂着小腹,一言不发。
二夫人又道:“你性子硬,不肯受这气,要打要骂,都成!是湘云他活该!但你若说和离、休夫……我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换个男人,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世上靠不住的男人,比比皆是。同你一般受委屈的大有人在,像你大伯母那般好运气的人少。你另嫁个有本事的男人,就能说得准——他一定钟情于你,绝不会有外室?也是湘云他胆子小,怕你,顾及你的脸面,才偷摸养着纪锦儿,他若是个有本事的……不,他不需要有多大本事,像他三叔那样没良心些,早将纪锦儿抬回家里做了姨娘!”
她说的话是为湘云开脱,又何尝不是在为白氏着想?
半月过去,白氏的身子已恢复如初,这些日子,湘云出于愧疚,细致入微地照料她,她从一开始的不领情到逐渐想开。
和离、休夫都不体面!
她这人最讲究的便是体面。为了维持体面,她得受着这气,却也不白受!
她“小产”这事,阮湘云一辈子欠她!在她面前,阮湘云一辈子也别想翻天!
她又何必再折腾?让人白白看笑话!阮湘云的伺候,毕竟十分不错!
阮老夫人痛失“曾孙”,闷闷不乐,却又怪不着白氏,毕竟是湘云在外胡来,才导致这场悲剧……
三房多年没有好消息,白氏难得怀上孩子,又出这样的衰事。阮老夫人觉着不安,打算上寺庙祈福,一家女眷全部陪同,连柳姨娘、方姨娘都跟着,唯独没带阮慕琉。
阮慕琉虽已从庄子回到府上,却还是被禁足在大房院子里。
马车摇摇晃晃。
轻焉也摇晃着,掰着手指头数。
没错!就在今日,祖母会与赵老夫人相见!
前一世,祖母是带二嫂还愿,这一世虽有不同,遇着赵老夫人,恐怕还是难免坏事发生。
撩起车帘往外望一眼,轻焉回头,笑阮老夫人说:“祖母,今日天色不好,咱们还是回去吧……”
伺候阮老夫人的婆子笑道:“二小姐忍一忍,就一顿素斋……老夫人已吩咐厨房多备几个菜,晚上回来,二小姐便可畅快吃一顿!”
轻焉嘟着嘴。
什么嘛!她才没想着吃呢!
阮老夫人哈哈大笑,她这些日子一直愁眉不展,已许久不曾这样笑过。
轻焉见她如此高兴,便只好认了。
灵心寺前。
来往香客络绎不绝,阮老夫人带着一众女眷,缓步走上长梯,慢慢往上爬着。轻焉搀扶着她,时刻小心她脚下。
阮老夫人欣慰地看着孙女。
阿元从前哪会照顾人?如今越发懂事,我也越发老迈……
“诶!老妹妹!你这身子还真是硬朗!”
迟缓而苍老的呼喊声传来。
轻焉侧过头,抬眼看去,便见赵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由两个小厮抬着上梯子。
“我是老啰!这腿脚不如你的……”
阮老夫人冷眼看去,“你的腿脚已老,你的嘴还没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