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赤红的瞳孔深处晕染上了看似冰冷的情绪,却还是有火焰在燃烧,他俯身靠得越近,火烧得越炽烈,像是以此作为把他驱赶的威胁。
“不错的眼神。”降谷零还是无所谓地道,“如果您没有乖乖地坐好,我已经开始害怕了。”
友人的红眼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品,哪怕有人和他用上了同样的颜色,亦不可能复刻出连燃烧的姿态也全然相同的火焰。
是讽刺吗?江崎源就有一双这样美丽的眼睛。
降谷零没有忘记一件事:早在几年前,黑衣组织就有了把宝石磨制成隐形眼镜片的技术,佩戴后的效果极其完美,即使凑近也很难发现眼球表面的镜片。
——除非用手直接触碰。
薄薄一层布料的触感由此落在红发男人的左眼睑上,在眼睑条件反射垂下之际,降谷零的食指和拇指同时将他眼睑下端捏住,淡红的睫毛也夹在指腹间,手指强行把眼皮往上撑开,以此阻止他合眼。
“……!”
江崎源似被这无礼之举惹恼了些毫,可身体只轻微晃动了一下,就被束缚带压制下挣扎。
他的脖颈被链条向后拉扯,不能低头,面庞左右转动却不受影响,而当他试图偏头甩开降谷零的手指时,降谷零的左手如有预料般及时卡在他的颚下,将他不得不后仰得更深的头部也固定住。
“窒息的滋味不好受,还请您配合。”这么说着,金发男人已经看清了咫尺处不禁收缩的红色瞳孔,瞳仁里隐隐倒映出他不知何时冷峻中掺杂起微乎其微茫然的脸。
肉眼看不到镜片的存在。
降谷零顿了顿,迅速压下莫名攒动不安起来的杂念,就要动手直接去摸男人的眼球。
然而,他的食指刚松开江崎源的眼睑,在将要碰到缩得更小的瞳孔表面时,他不明显地蹙眉。
制住江崎源下颚的左手不动,降谷零临时把右手收回来,齿尖咬住手套的一角,把不够干净的手套脱掉。
江崎源在此间隙中闭上了眼也无所谓,这次换成褐色的手指覆上,隔着一层泛红指印未散的洁白眼皮,在眼球上从左到右一点点按挪,寻找可能会存在的异物。
降谷零下手稍微有点用力,方才还漏出些许怒气的江崎源忽然无动于衷起来,好似并未感到不适。
这个反应,是深信自己的“伪装”没有漏洞,还是真的无所谓了,不想搭理他,随便他怎么确认……
降谷零果真没找到镜片的存在。
结合某个答案仿若越发显而易见的疑虑,他的心更沉,不该存在的茫然悄然扩大。
换个人可能早就执着崩塌,内心动摇得不成样子,再也“确认”不下去了。
但降谷零毕竟是降谷零。
哪怕他已经开始怀疑,甚至心间钝痛,隐约意识到了自己不久后很可能会后悔,他也会坚持到最后。
下一个要确认的地方,是江崎源的脸。
降谷零把左手的手套也脱掉,丢到地上,他两只手都落在了红发男人白皙的面上。
隐约泛凉的指尖从男人的额前开始,逐一向两侧勾勒出面颊轮廓,下滑至耳边,便转移向男人立体笔挺的鼻梁,符合混血特征略高的颧骨。
指尖不再有阻挡,得到的感官更真实。
跳过男人无法合拢的嘴唇和被勒得发红的嘴角,他的手指再度停在男人的颚下,在那块皮肤表面着重摸索。
不是易容,没有整容动刀的痕迹。
他双眼所看到的,这张脸……
就是江崎源自己的面容。
…………是,真的?
最优秀的卧底即使脑中逐渐变得空白,还是没把自己真实的情绪显露出来,仅凭这个巨大的进步,就值得当初嫌弃死他的“老师”夸奖。
——前提是闭眼隐忍不发的老师还愿意搭理这个得寸进尺的傻蛋。
降谷零面色阴沉地发着最愣的呆,原本抵在江崎源下颚的手指半蜷,不知不觉往下滑,停在了江崎源的喉间。
多亏了降谷警官灵机一动加上的这条链子,红发男人仰头,展露出大半未被头发遮住的颈项,这个姿态吞咽唾液很是艰难,他滚动的喉结勉强突破链条的束缚,却撞上了降谷零滑落的指节。
降谷零被这个细节惊动,险些溃散的眼神倏然坚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