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到府上的一个时辰内,沈非就已打听清楚了,此刻对答如流:“是。不少下人都怨声载道,恐怕这两人积怨已久。”
沈聿冷笑一声,“六年前没心思料理他们,如今看来竟是埋下了祸根。现在我回来,他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你尽快去搜集一些他们的错漏把柄,这些年他们一家独大,得意之人必疏于防范,想来不会太少。”
“还有方才那女子,去查查她和秦氏什么关系。”
沈非一一应是,忍不住抬头看了沈聿一眼。
男人眉目含霜,空气中都隐隐浮动着肃杀的寒意。
在佛寺诵经吃斋六年,他早已习惯他家公子淡漠平和的模样,几乎快忘了,公子他……曾是一个多么杀伐凌厉的人。
那是年仅舞勺,就能让所有神策军心服口服、闻风丧胆的主儿。
出家那六年不能说沈聿过得不好,可直到见到眼前这景象,沈非才明白,沈聿在那六年里根本没有人气儿,如今才算是真正活过来了。
晨曦淡金色的光线透进窗来,沈忆去给沈夫人请安。
前几天她忙,沈夫人特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如今沈聿已经把打理丧事的差事全接了过去,她便按以往的习惯接着去。
未料到,她到云山庭的时候,沈聿也在。看样子坐了有一会了。
沈忆曾听说沈聿同这位继母的关系很是一般,现下一看,的确如此。
沈夫人一个多么随和宽厚的人,此刻竟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沈夫人斟酌着说:“我是后宅妇人,按理不该过问的,可你父亲毕竟去了……哥儿,你既已回来,日后打算如何?可还要回佛寺继续修行?”
沈聿在回京途中便想好了,“无需入仕。”他说,“我会接手沈家在京城的庄子和商铺,足以让沈家衣食无忧。”
其实沈家还有镇北侯的爵位,只是到沈聿这一代袭次已尽,再想袭爵便要请封,可皇帝不会答应的,所以沈聿压根没提这回事。
无需入仕。
简简单单四个字,沈夫人想劝沈聿回军营去的心便凉了,她一向有些怵这位很有主意的继子,便含糊地道:“嗯,也好……”
顿了顿,她声音放得更柔,“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婚事了,婉姐儿她一直未嫁,不若……”
沈聿的神色纹丝不动,在这种时候格外叫人觉得绝情残忍,“当年我不愿娶她,已经退婚,如今亦不愿,以后也绝无可能。让她另寻佳偶吧。至于我的婚事,夫人无需挂念。”
沈夫人纵使有一肚子的话要劝,听到这客气疏离的一句后也是一字都讲不出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聿告辞离去。
沈忆坐在边上,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只在沈夫人说起沈聿婚事的时候没忍住,目光好奇地在男人身上打了个转儿。
当年沈聿生母病逝,沈庭植续弦,沈夫人过门后便为沈聿和自己娘家的小侄女白清婉订下娃娃亲,但不知为何,三年后,沈聿便亲自将这婚事退掉了。
听沈聿方才的意思,似乎至今仍无成婚的打算。
沈聿得有二十了吧。
莫不是念了六年经,念得人无欲无求、六根清净?
沈忆可不信。昨天他初次见她时,那模样可不像是无欲无求。
啧,假正经。
沈忆还有话想同沈聿说,紧跟着告辞了。
出了门,她扬声唤住沈聿,走过去盈盈一福。
“小妹为这怪病烦扰多年,幸得兄长昨日医治,还未向兄长道谢。兄长大恩,小妹无以为报。”沈忆微垂下洁白的脖颈,流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柔弱乖巧。
沈聿负在身后的手攥了下,过了片刻,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可还有别的事?”
男人的眼眸古井不波,沈忆噎了一下。她这最能勾起男人怜惜的小伎俩,竟失效了。
套近乎失败,她只好硬着头皮委婉地道:“兄长入不入仕,小妹原不该置喙。只是昨日桓王闹事兄长也瞧见了,小妹实是担心……沈家若没有倚仗,以后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
沈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