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纪安摸起茶盏来,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久久不语,侧过脸看了一眼院内,这才勉强忍住笑意,淡淡的开口道:&ldo;林监军受苦了……&rdo;
石江城的后衙外,暴雨依旧。
段风冒着大雨疾步跑进后衙门口的廊下,便见自家的马车疾驰而来。
胡达从马车里跳了下去,杜威将马车拴在了后衙门外,急忙跟着过来。
段风惊讶的看向二人:&ldo;两位叔叔,那么大的雨,你们怎么过来了?&rdo;
胡达急声道:&ldo;我派人等在营外好几日了,今日才等到大爷出来办事,若不亲自来一趟,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rdo;
段风蹙起了眉头:&ldo;家里出了什么事?阿甜呢?&rdo;
胡达道:&ldo;家里没什么大事,可是大小姐不见了!&rdo;
段风肃然一惊:&ldo;什么?!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rdo;
胡达忙道:&ldo;大爷别着急,也不是不见了。前些时日,大小姐一直跟着沈大夫做医童,天气不好,就歇在后衙了。可是三天前,有人送信来说,有个急症的病人,沈大夫要带大小姐出趟远门。这笔迹也是大小姐的,可是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去营里好几趟,都找不到老爷!大爷又不能擅自离开,这才派人在营外守着!&rdo;
胡达说完,把一张字条给了段风。
‐‐有个急症的病人,沈大夫带我去看看,过些时日就回来,别担心!
段棠的落款上,花了一朵小花。字迹很潦草,看起来就很匆忙,但是确实是段棠的字。
段风蹙眉看完,松了口气,安慰道:&ldo;放心好了,她没事,是真的和沈大夫出去了。&rdo;
胡达轻出了一口气:&ldo;那就好,那就好,吓得我几天都睡不着。大爷和老爷都不在家,万一我把大小姐看丢了,那真是玩死难辞其咎啊!&rdo;
杜威道:&ldo;听闻那个沈大夫是安延府人氏,不如我现在动身去安延府那边找找看。小姐身边没有咱们自家的人,到底是不放心!&rdo;
段风道:&ldo;他们去给人看病,不见得就是回安延府去了,现在那边也正乱。两位叔叔就看好家,别的先不用担心。我会把这件事想办法告诉爹知道,到时候他自有主张。&rdo;
胡达看向段风,斟酌了片刻:&ldo;大爷,大小姐临走前一直在收粮食,买了好多粮食,眼看着这一天天的下雨,我真怕万一有水入了仓库,您看是不是要挪个地方?&rdo;
段风微微一怔:&ldo;她买了粮食做什么?买了多少粮食?&rdo;
胡达有些心虚,低声道:&ldo;我问了几次买那么多粮食做什么,大小姐只说有备无患!前段时间,还没怎么下雨,大小姐就开始收粮,许多粮店见咱家收粮食,给的还是市价,几乎清仓卖给咱们。&rdo;
胡达越说越小声:&ldo;六月中旬新粮快要下来了,粮价肯定要便宜的,那些粮商着急腾出仓库收新粮。我劝了好几次,可是大小姐自来有主张,几乎把城里的旧粮食都买回家了!&rdo;
杜威也心有余悸道:&ldo;大少爷是不知道啊!咱们家西校场的粮仓都堆满了!那可是整整两个大仓库的粮食啊!要不是地势高,只怕早进水了!最近我白日黑夜的带着大铁他们几个,在那边看仓库,整日的提心吊胆的啊!大几千两银子的粮食啊!咱们那么一大家子,几十年也吃不完啊!&rdo;
段风见杜威心酸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不知为何不但不同情,反而有些想笑。他却勾起了唇角,忍着笑,安慰道:&ldo;好好好,这事我知道了!两位叔叔不用担心,想来阿甜有自己的主张,大铁他们几个人看仓库,只怕人手不够,一会我会派一队人回来,杜叔给他们安排安排,一起守好粮仓!&rdo;
杜威忧心忡忡道:&ldo;大爷,实在不行,咱们把粮食换个地势高的地方吧?不然,运到东山庄园的仓库里吧?&rdo;段风道:&ldo;胡叔也不必担心,石江城地势也不低,西边校场比周围都高,当初建那两个粮仓的时候,是阿甜亲自画的图纸,我监工的,固若金汤,不会出问题!如果现在运粮食出去,只怕粮食真要受了潮,那就得不偿失了。&rdo;
后衙正堂上,林贤之还在不停的和顾纪安诉苦。
虽然林贤之说了那么多,顾纪安不见得每次都回话,可林贤之许在这石江城憋的时间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与冯玲成亲后的琐事,是没完没了。
顾纪安也难得的有耐心听他的说,虽然林贤之知道才子都傲气,眼前这位又是书香门第的状元郎,不见得心里就能看起他这个阉人,也不见得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这婚事可是静王做主的婚事,又在皇上那边过了眼的,休是休不掉的,送也是送不走的。
冯家就是想反悔,也怕得罪了静王,只怕冯家本身也不会愿意将那么个姑娘接回家去,这事便是自己干爹在,肯定也没办法了。
顾纪安听林贤之吐黑泥,面上仿佛还几分同情,也不再提离开的事。贤之近日当真是水深火热,有苦无处诉。此时,见顾纪安竟是如此通达,心里也是贴烫,真真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握住顾纪安的手腕,喊一声亲兄弟了。
乔大力带着段风走虎虎生威的进来院中,林贤之看见的一瞬间,立即坐直了身形,不再说话,潘定忙捧着一盏茶适时的递了过去。林贤之很是矜持的接过茶盏,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