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踌躇和挣扎让他止步不前,但最终好奇还是占据了主动权。
我见过,只是你忘了
在越发靠近画板,他砰砰直跳的心就越发猛烈,好像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驻足看去,画上绘了一半的少年身着纯白色校服,隐约能从轮廓里看出青涩。
就凭那颗深邃如海、栩栩如生的眼睛,简桉一瞬间就和记忆里那个少年重合。
那是季松亭十六岁的样子。
简桉内心深处被剧烈触动了一下,抬起手轻轻触碰着画像上的脸。
油画上的颜料有些干燥,似乎泛着岁月的痕迹,显然已经画了不止三四年了。
而且眼前这个画风,以及人物勾勒的线条习惯,他也再熟悉不过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再一次看见曾经恩师的作品,居然会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最爱的男人和最爱的老师,一切都宛若黄粱一梦,竟什么也没能抓住。
简桉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目光定格在画像前,眼底薄薄的悲凉浮漫了出来。
他的手却鬼使神差地拿过桌上的画笔和颜料,耳边似乎彷徨着想要为少年填上另一半脸的声音。
就像要弥补遗憾的决心一般。
手中的笔尖刚触碰到画布的刹那间,背后突然响起一声焦急的制止:
“你在干什么?!别碰它!”
简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握笔的手猛地一抖,不偏不倚在人像的脸颊处滑过一道轻浅的痕迹。
门口的季松亭脸色一变,疾步走到卧室里,一把用力推开了青年,焦急地检查着画像上的污点,愤怒转身骂道: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想着关你三天能让你安分点,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贱,那是我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你害了她的人,连她最后的画也容不下了是吗?!”
见简桉明明哑口无言却还想试图解释的样子,他眉眼一片冰凉,步步往前逼近,心里的厌恶更是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怎么?心虚了?现在看到我妈的东西,是不是就会想到你伤害她的情景?害怕到整日整夜吃不下睡不着了?”
简桉只觉得思绪凌乱不堪,像一盘散沙,在脑海里不断地四处飘浮。
他微微转头望向画上的少年,说:
“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看见那幅画,我就控制不住想去画完整……”
闻言,季松亭轻蔑地笑了笑,手指着窗口的油画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死去的妈,再也没有人能够画完整!简桉,你见过我十六岁的样子吗?凭什么这么说?”
“我……”
我见过的,只不过是你忘了……
简桉顿了顿,将要说出口的话变得分外艰难,苦涩在口腔中无限蔓延。
“你给我滚,滚出去!”
但季松亭却并不领情,强行将他推出了房间,重重关上了房门。
被撵出来的简桉额头狠狠撞上了木板,但他顾不得疼痛,正要重新敲门进去解释清楚,却无可奈何放下了手。
说了,季松亭也不会信,而且还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松亭,我赔一幅完整的给你。”
他语调极轻地在门前说了这么一句,随后颓然地瞥了眼房门,转身离开。
房间里,季松亭小心翼翼捧着油画坐在床边,微微垂下如鸦羽般长长的睫毛,幽深的眸子竟然看不见半点平日里的狠戾,更多的,是纯澈的、温柔的目光。
这种只对所爱之人才鲜有的情意。
可当他洁白修长的手指轻缓而小心地从少年的眼睛摩挲到脸颊时,那道丑陋的笔痕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刚刚温煦的一面也跟着荡然无存。
“妈,明明您才是该留在这个世界上好好享福的人,为什么会去躺在那冰冷的坟墓里?如果三年前您仅仅只是在房间里画着这幅画,而不是半途去见简桉,现在会不会活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