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霍然起身,差点把这个事都忘了。
「给你!」柳菲突然塞了一个圆圆的橘子给我。
「我不要,我不喜欢吃橘子,太酸了!」
「傻瓜,是耙耙柑,十块钱一斤呢,可甜了,拿着路上吃,我本来是买给路政的,可到处找不到他,电话也不接,只好便宜你了!」
柳菲亲昵地说。
我捧着那个昂贵的耙耙柑,游魂一样走到了公交车站,上车,找座位,却突然被一嗓子吼醒了:「说你呢,就是你,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逃票呢?!」
是司机大叔,我赶紧站起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忘记了。」
「这都能忘?你咋不忘记吃饭啊?!」
司机不客气地怼我,半车的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我又羞又囧,越急越摸不到公交卡,浑身的汗唰地一下出来了。
「我来!」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子突然挤了过来,帮我刷了卡。
「谢谢!」
我感激地对他说。
「不客气,你也是k大的吧?我见过你好几次了,咱们是校友。」
他对我笑。
校友啊,我顿时放松下来,无以为报,就把手上的耙耙柑递给了他,他不肯要,最后我们一人一半,肩并肩坐在公交车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个橘子真好吃,一点都不酸!」
他由衷地称赞道。
我一愣,笑了起来,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细看,黧黑的皮肤,洗得领口松松的白t恤,浑身的局促和小心翼翼,分明是另外一个自己,一个被命运扔到一线城市的乡下孩子。
这是我和王天伟的第一次见面。
4
我们都是出来做家教的,两家一前一后两个小区,在同一个公交站台坐车。
自此以后,他每次都会在公交站台等我,两人相伴而行,黑夜没有那么可怕了,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也没有那么令人惶恐了,我们彼此打气壮胆,很快变成了朋友。
却也只是朋友而已。
期末考试很快就到了,时间紧张起来,等公交时我都在听听力背单词,上次考试口语和听力得分偏低,只拿到了二等奖学金,这个学期无论如何都得往前再冲刺一下,奖学金对其他同学来说是锦上添花,对我却是雪中送炭。
报到的时候我身上只揣了一千块钱,妈妈把它缝到内裤里,交钱的时候拆了我一身汗。一千块钱对我家来说已经是笔巨款了,但在这个城市却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我虽尽最大的可能性克扣自己,但很快就所剩无几。幸亏新生奖学金发下来了,学费走了国家贷款,辅导员知道我的情况后又帮我申请了一笔助学金,介绍我到食堂和图书馆勤工俭学,凑凑合合养活自己到现在。
王天伟的情况并不比我好多少,父亲早早过世,全靠他妈摆了个早餐摊,里外操持着把他和他妹妹拉扯大,他每天的伙食费不超过十块钱,超过了第二天就只干咽馒头就白开水。
其中的辛酸和窘迫无法向外人道,只有我们彼此才懂,那些衣着光鲜的同学只睁圆他们无辜而天真的眼睛,说:「真的吗?二十一世纪了,中国还有这么穷的地方?!」
我们虽然穷,自尊心还是有的。
5
有一天,路政突然又冒出来了,吓得掂着打饭勺的我一抖,他立刻咧着一嘴大白牙笑,说:「张红绫,你和食堂阿姨学会了,这么会抖菜啊!」
我在图书馆整理书架,他也会神出鬼没地在我身后出现,装模作样地说:「同学,帮我看看这本书在哪里。」
我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我改!!」
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再后来就连我早读、上晚自习他都会见缝插针地出现,次数多了我很无奈,开门见山地和他谈:「你这样会影响我复习的,我必须得拿一等奖学金。」
连轴转的日子让我精疲力尽,总是睡眠不够,坐公交车都能睡着,亏得有王天伟在,不然坐过站好几次。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财迷?」
他鼻子一皱,逗我。
「不是财迷,是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