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钻在股市和股票里也有些枯燥,我自有调剂情绪的高招,不过却让玉梅她们大跌眼睛,因为她们发现我不看股票的时候居然是在看围棋棋谱。我当然不是当棋手的料,但是对围棋一直就很感兴趣的我在接触了计算机这个奇妙的领域之后,在股神也取得巨大成功的激励下,我决定尝试着用我擅长的数学方法来研究围棋中所蕴藏的奥秘。在中国古代的道家学说里有「道生阴阳,阴阳生万物」的论述,而计算机世界则是由0、1这两个二进制数创造出的奇妙世界,同样的,围棋中的黑、白二色棋子也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充满了智慧和哲理的瑰丽世界,这让我不得不感叹世界的奇妙和造物主的神奇,这也是我研究的兴趣和冲动之所在。
四月二十七号这天下午,分析完股市行情的我正惬意的躺在沙发上翻看老聂的「我的人生九局」,突然接到了方律师的电话,原来是检察院终于同意了对程玉蓉取保候审的申请:“柳先生,我现在马上去检察院办理相关的手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不了,方律师,我还有事就不去了,这事就拜托方律师你了。”我想了想后回答道,照我以前的性子,我肯定想也不想就会答应的,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开始注意约束自己的行为。虽然我从来就没有对程玉蓉有过什么不良的念头,但是我还是不愿引起玉梅她们产生不必要的猜疑。仔细想想也是,之前的我对于程玉蓉的事情好像是有点过于热心了,抛开为她挡枪子的那次不提,这次又为她在江瑞香面前失去了男人的尊严,这种付出就是我心中的至爱淑玲也没有享受过,也难怪玉梅她们有所不满了。
记得有人这样说过,爱情不是一本你可以放到书柜里保存五十年而不变质的书,爱情是一种植物,需要浇水照顾,让一个人每天给同一种植物浇水,是需要很大的耐心的。的确,爱情是需要用心经营的,江瑞香的事情让我心中多了根弦,如果让家里的女人对我心生怨尤,那绝对是我的问题,因为像玉梅她们那样的宽容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如果我还不知足在外面胡来而惹得她们不高兴,那我真是百死莫赎了。正是有鉴于此,这段时间我是收心养性,暂时把梁婉卿还有梅家的事放到了一边。
结束了与方律师的通话之后,我暗自沉思了起来。自从中纪委的调查组来到Q市之后,虽然省里方面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Q市市委书记黄××很快就被双规了,而今天程玉蓉的取保候审申请也获批准,一切情况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对于黄××被双规,我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我早从那张光盘里的资料中知道了这是必然的结果,在中国现行的政治体制之下,出现像Q市这样市委和市政府两套班子同时烂掉的情况也几乎是必然的,即便是当初陈熙同当北京市委书记时也无法幸免。
傍晚玉梅下班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一个意料当中的客人,就是刚刚恢复自由之身的程玉蓉,看起来刚出囹圄的她心情很不错,如花娇靥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陪着我们寒暄的两句之后,玉梅起身走向厨房:“你们慢慢聊吧,我先去准备晚餐。”
“玉麟,谢谢你,这次多亏你……”待玉梅进厨房之后,程玉蓉看着我再次向我道谢,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点异样的味道。虽然我叮嘱过玉梅她们,但是我却不敢担保她们不会将我和江瑞香之间发生的事情告诉程玉蓉,因为我很清楚女人们在说私房话的时候,是什么话都有可能说出来的。
摇摇头驱散脑海中的杂念,我笑着打断了程玉蓉的话:“大姐,你刚才不是已经道过谢么?这种话听多了也会让人不舒服,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程玉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也就住口不再说了。我沉吟着问道:“大姐,中纪委调查组来Q市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省里好像一点动静也没有?”
程玉蓉闻言微微一笑道:“玉麟,你也太心急了一点吧?这个案子牵涉面这么大,涉及到的官员这么多,调查组能不慎重行事吗?你就多点耐心吧,像这种大的案子,至少也得几个月才能完全调查清楚,你就拭目以待吧,那些胡作非为的家伙一定会受到惩处的。”
“哦,大姐,你好像还是信心十足嘛。”我有点惊异的看了程玉蓉一眼,笑着问道:“难道这次事件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你就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打击?”
听了我的话,程玉蓉露出了苦笑的神情,她摇摇头道:“要说对我没有影响那是自欺欺人,这就好比是猫在捉老鼠的时候反而被老鼠所戏弄,这种被挫败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好受。说真的,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办案居然把自己给办进了看守所,要不是借助你与梅家的特殊关系,恐怕我这次真是在劫难逃了,这次惨痛的教训足以让我铭记一生。”
“那大姐你刚才怎么还对调查组那么有信心的样子,你就不怕类似的事件再次发生?”
“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这世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同样的,这世界里同样有永远充满阳光而不被黑暗所笼罩的地方。我不相信那些贪赃枉法的家伙真的能够一手遮天,或者可以说,我是不愿意相信他们能够一手遮天,如果连中纪委的人也被他们控制和收买,那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也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我想这绝不是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所愿意看到的。”程玉蓉的这番话说得有点沉重,从她的话中,我也听出了她其实并不真的像她表现的那样充满信心,也许这次她自己遭受的挫折让她更加清醒的认识到了官场腐败问题的严重性吧。
“哦,对了,大姐,那个从我手里拿走光盘的老人家到底是什么人,他是不是跟中纪委有什么关系,要不然中纪委调查组怎么这么快就来到Q市?”看到程玉蓉有些忧心忡忡的神情,我突然想起了一直让我感到很好奇的一个问题。
“哦,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他的事情,他姓秦,是我爸爸生前的一位好友,我一直叫他秦伯伯的。”程玉蓉轻轻的甩了一下头,将从额头垂下来遮住眼睛的秀发甩到了脑后,本是极为自然平常的一个小动作由她这么一位美丽成熟的女人做出来也是非常具有美感,让我不由眼睛一亮。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程玉蓉突然朝我嫣然一笑,笑得我又是一愣。
“玉麟,你觉得大姐漂亮吗?”程玉蓉突然含笑向我问道,我有些茫然的点点头道:“漂亮。”话才出口,我也猛然醒了过来,面上立时像发烧般热了起来。
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我心中不由暗自责怪起自己来,为什么自己对于漂亮的女人这么缺乏免疫力,按理说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漂亮女人的,怎么美色当前时还是很容易受到迷惑呢?
“玉麟,你很怕玉梅么?”仿佛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般,程玉蓉嘴角荡漾着一丝颇堪玩味的笑容,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向我问道。我暗自警醒,收摄心神正色道:“大姐,别开玩笑了,对了,刚才你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口中的那位秦伯伯到底是什么人呢?”
程玉蓉带着点失望的眼神瞟了我一眼,也正色回答道:“其实你猜的不错,秦伯伯的确是跟中纪委有些关系,他退休前曾担任过中纪委的副书记,说起来我投身纪委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他老人家的影响。这次中纪委调查组能这么快来,当然有他施加个人影响的关系,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从梅家拿到的那张可以作为证据的光盘。现在的这些贪官啊,越来越狡猾,作案的手法也越来越隐蔽,要想抓住他们的狐狸尾巴还真是不容易。就拿省里的那位仁兄来说吧,就是典型的「老子当权官,儿子捞钱」家族式腐败,如果不从他的儿子打开缺口,根本不太可能找到他的犯罪证据。”
“是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现在还有几个贪官会傻乎乎的直接收受别人的钱财呢?”我深有同感的说道,这世界上没有谁会不爱钱,但是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甚至是通过坑害别人的利益来敛财的话,那就是铤而走险陷入疯狂了。虽然我现在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大富翁了,但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我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人;我也艳羡过别人的阔绰,但是我从未因为自己的囊中羞涩而心理不平衡,除了对那些不劳而获的贪官外。
我想很多跟我一样痛恨贪官污吏的普通百姓跟我的想法都是一致的,我们之所以如此的痛恨那些贪官污吏,是因为这些畜生贪污挥霍的正是千千万万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用辛勤汗水换来的劳动果实,而这正是让人所不能容忍的地方。
我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份资料,内容是有关大陆最近几年携款外逃的贪官的情况,我不知道这份资料的真实性有多高,但即便这里面的内容只有百分之十是可信的,那它所揭露出来的腐败问题也是让人触目惊心的。但是痛恨归痛恨,我们这些草名又能拿那些权大气粗的官老爷如何呢,想想都让人郁闷。
“你在想什么?”看我很久都没有说话,程玉蓉有些好奇的问道,也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的我惊醒。摇摇头将脑海中的不快暂时抛开,我淡淡的道:“哦,没想什么,对了,大姐,你的事情到底查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你可以官复原职?”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很快吧,毕竟我的停职决定是省委做出的,在整个案子没有完全查清楚之前要复职恐怕是没有指望了。”程玉蓉好像对自己被免职和开除党籍并不太介意,她淡淡一笑道:“这样也好,以前我一直忙于工作难得休息,这次就当是给自己放个长假吧。”
“大姐,你还真想得开。”我有点感慨的说道,程玉蓉的心胸还算是蛮开阔的嘛,换作别人碰到这种事情,只怕郁闷得要死要活。程玉蓉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道:“人生不如意事者十有八九,想不开也得想得开才行。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腐蚀了我们党员干部的灵魂,使得如今的官场是腐败成风,屡禁不止,甚至是越禁越泛滥?如果仅仅从贪欲来找原因,显然并不完全能够说明问题。不仅如此,我同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本该是造福一方的父母官对于上司脸色的关注程度会远远超过了对于自己下属百姓生活疾苦的关心?”
“大姐,你是真想不明白吗?我看你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吧?”针对程玉蓉的疑惑,我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在中国现行的政治体制之下,这种局面的出现可以说是一种必然。缺乏监督和制约的绝对权力必然导致绝对的腐败,而党政不分的政治体制又使得政府官员的权利和义务不清,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能指望那些官员都具有很高的觉悟去自觉履行自己应当承担的义务呢?想想中纪委书记吴官正最近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要善待群众」,大姐你不觉得非常可笑吗?如果为官一方的干部连善待自己管辖下的百姓都做不到,那他还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官员吗?可是现在中国的官员连这最最基本的一点都需要上头来特别强调,这难道不是是非常悲哀的事情吗?”
“玉麟,你这话是不是有点过于偏激?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现在的情况不正在好转吗?最近媒体上不是报道了有关北京密云县县长和中石化总经理等人引咎辞职的事情吗?这说明我们的政府正在向有责任的政府转变嘛。”程玉蓉对于我的观点似乎并不完全认同,拿出最近媒体关注的「引咎辞职」的话题来反驳我,看来即便是在被关押期间,她也一直在关注着最新的时事动态。
“大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我不知道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呢,还是自己在骗自己不愿面对现实。”我感慨的摇摇头道:“大姐,我问你一句话,这Q市的第一把手是市委书记黄××还是市长周××?”
“当然是姓黄的了。”程玉蓉有些迷惑的答道,她显然还没想明白我为什么问这种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答案的问题。我点点头,继续说道:“可是根据宪法来说,地方各级人民政府才是地方各级国家权力机关的执行机关;如果从宪法的立法原意来看,毫无疑问,市长周××应该是Q市的第一把手,那大姐我问你,那市委书记黄××又算哪棵葱呢?他凭什么成为Q市的第一把手?”程玉蓉默然了,我想到这个时候她也多少有点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想不光是她,也许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对这种现象习以为常甚至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了,没有人会愿意去想这里面是不是存在着不合理的东西。
“大姐,我想你已经明白我要说的意思了,党政领导权责不明才是问题的根源。”看着程玉蓉低头沉思了起来,我继续阐述我的看法:“就拿你刚才有关引咎辞职的话题来说吧,几乎所有的媒体都是一致叫好,但我却以为现在就开始叫好未免太早了。暂且抛开引咎辞职是否会带来诸如借此逃避刑事责任之类的话题不说,咱们就事论事,大姐,我问你,明明大家都知道密云县委书记和中石化党委书记才是真正的第一把手,那为什么引咎辞职的却不是他们?也许你会说他们担任的是党内职务,但是地球人都知道,他们才是真正拥有最大权力的人,可是偏偏他们却不被要求承担与自己权力相对应的责任,大姐,这是不是非常可笑呢?”
“玉麟,你的意思我懂了。”程玉蓉沉吟良久,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你这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拥有权力的人却没有被要求承担相应的责任,那么他极有可能并不是在认真和严肃的行使自己所拥有的权力,这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