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坐在堂中,等了好一阵子,才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歉然地说县马身子不好,不好再宴饮。
若真只是不好,不过请大夫来瞧瞧,好好休养。岂有喜宴过半,就遣送宾客的道理?
众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县主府这一遭,当真是有些乱哄哄悲戚戚的意头。
郡主倒霉,一嫁过来,还未洞房,公公就没了。
一日之内,喜事变丧事。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宾客们觉得自己也倒霉,这刚送了恭贺新婚的红事钱,酒席还未吃饱,就又要筹备着送丧事的白事钱。
崔礼礼仍旧有些震惊,想起弘方说的那句“天命”。
前世县马好歹是等了一年才去的。怎么今生这么快就死了?莫非自己真能冲喜不成?
她怔怔地跟在关氏身边走出县主府。
关氏远远地瞧见陆铮身边跟着那个钟离娅娅,再回过头,看崔礼礼一副神不守舍地样子,心中微微一动,微笑着冲陆铮招手,示意他过来。
陆铮并没有马上过来,站在远处跟钟离娅娅说些什么。钟离娅娅朝这头望了望,娇羞似地点点头。
关氏就觉得自己儿子有些过了,又转过头替儿子解释:“镇国公夫人与我有些私交,平日喜欢带着家中的姑娘来串门,一来二去的,就跟我家两个儿子都熟识了。”
崔礼礼回过神,看向那一高一低的两个人,如金童玉女一般,便笑道:“倒是与陆二公子颇为登对。”
陆铮送走钟离娅娅,才走过来。他的目光扫过崔礼礼,见她唇角含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烦闷,便说道:“银台司还有些要处理之事,我先走了。”
关氏却说:“能有多急?你先送崔姑娘回去。”
崔礼礼想着刚抓了宁内官,陆铮多半是要先去审一审,便道:“不用麻烦了,九春楼还有事,我先——”
“九春楼顺路。”陆铮抢先说道。
关氏连哄带骗地将两人推着上了临竹的马车,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才彻底放下心来。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车轮压着路面的吱呀声,反衬出车内这诡异的宁静。
崔礼礼率先开了口:“前世,县马是一年后才去世的。”
陆铮知道。
上次在小黑屋里,对崔礼礼用药,问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知道,他心底那不可言说的火燃得更旺了。
县马吊了一年的命,那这一年,她与沈延自然是同榻而眠的。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说不定还试图拼出一个孩子来。
陆铮想着,眼眸更暗。又不好发作,显得自己太过小气,连前世这种事也要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