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礼礼默默看着他挥鞭的背影,不由地想起沈延死后的第十年。
那一年,她三十四岁。也是一个夏日,一个汉白玉的贞节牌坊,立在县主府门前。一身素衣站在牌坊底下,不着粉黛,不戴钗环,目不斜视地受着各方的恭贺。
所有人都在贺喜她获此殊荣,这是多少女人穷极一生的梦想。
殊不知,她端着沉静持重的表情听着那些贺词,余光却偷偷瞄向不远处一个汗涔涔的车夫,藏在袖子里的手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那一身铜色的腱子肉啊
若说守贞守节为善,她就是恶。
但她毫不在意。重活一世,就要肆意快活。
“嗯?”陆铮的声音将她拉了回来。没听见她的回复,他扭过头来看了一眼。
像是被抓住犯错的孩子,她突然有些心虚,有些别扭,只好胡乱找了一句话问出了口:“你是不是——心悦于我?”
陆铮闻言一怔,低沉地笑了。
“为什么这么问?”勒住缰绳,斜靠在马车门框上,月光下的笑容有些飘忽,带着一层银色的光晕。
“我就是好奇。你本该在泉州迎接使臣,却跑回到京城来,不会就是为了救我吧?”
“我说有其他事,凑巧碰上,你信不信?”虽然他自己都不信,说着他又转过去赶车。
“原来是凑巧。”崔礼礼却信了,“其实也不能怪我多想。弄走云衣的是你,替我在供词上遮掩的也是你,我爹出事请你帮忙,你也立刻就答应了。要我以身相许的还是你,今晚又这么巧地救了我,放谁眼里,都觉得有些暧昧。”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也觉得暧昧吗?”他的情绪似乎轻快了不少。
崔礼礼一想,拿九春楼给自己添妆的人,是他。每次都带着蓝巧儿的人,还是他。
能有什么暧昧呢?
“我还好,”她顺口就问道:“最近怎么不见你带着巧儿姑娘了?”
陆铮一勒缰绳,特意转过头来看她,想要弄明白她问这句话的初衷。
“怎么?吃醋了。”
那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只长满倒刺的小虫子,在她的胸口慢慢爬着,又疼又痒:“就是随便问问。”
见她有些躲闪,陆铮却欢喜起来:“看我身边没有别人,你想要取而代之?”
他放下缰绳和鞭子,弯着腰探进车厢,越凑越近,车厢内的空气愈发稀薄。
忽暗忽明的夜色,勾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