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爷人脉广,立即找来了两辆胶皮轱辘的排子车,带着顾舜华几个,往南边去,出了大井琉璃牌楼没多远就是一片荒郊地,没人管,大家动了铁锨挖黄土。
大约摸挖了那么两车,便拉回来,卸了车后,就准备做煤球了。
顾跃华干这个活儿倒是熟,摩拳擦掌干,勇子和其它几个年轻人也有样学样,大家热火朝天地干。
连着两天功夫,大家伙把煤块子砸碎,先加水再加黄泥,和好了又掺和上粉煤,差不多就可以做煤球了。
顾跃华跑过去煤厂借了五把蜂窝煤球的模子,那模子上面是杆,下面底座是模子,把煤泥加上水和好了后,往里面灌,压着杆往下一压,就是一个蜂窝煤了。
要说这活儿还挺好玩的,四五个人在那里托蜂窝煤,院子里小孩都瞧热闹,眼看着一个个地蜂窝煤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小院各处角落。
潘爷在那里吆喝着:“这两天大家伙走路小心脚底下,可别踩了咱的蜂窝煤!”
大家都笑:“那当然!”
现在顾舜华已经给大家算过账了,每家大概能分五十个煤球,一个煤球才两分六,这价格比公家定量给大家供应的煤球都便宜呢,更何况不要票不占份额,这几乎就等于白给。
大家想想这个,感动得不行,一个个眼巴巴盼着煤球赶紧晾干了,到时候就能分了!
这个时候,顾舜华也做出来一个请求书,请了潘爷帮忙执笔写,大意是说请求大家伙同意她在某某处盖一间屋子容身。
潘爷带头签字,大家伙自然也都签了。
要说之前,毕竟一个大杂院里什么想法都有,可能有个别的还得犹豫犹豫,可现在,都痛快得很,不用劝,卷起袖子签字,不用写字的就按手印!
大家都看出来了,顾舜华在内蒙熬了八年,煤矿上人头熟,将来的事都说不好,说不定人家还能运来个啥!
不说别的,就隔壁大杂院,都跑来打听了,说你们院里那个顾舜华她从哪儿运来的煤,这是哪一路的关系,能不能帮我们打听打听。
平时都是好街坊好邻居,可一提这个事,大家都不吭声,顾舜华这就是他们院子里的爷儿啊,鳌里夺尊的人物,可不能轻易让别人沾了去,还是在家院子里留着好!
是以大家伙都恨不得顾舜华赶紧落到他们大杂院,至于拾掇拾掇腾出一个窝来给顾舜华做房子,那不是应该的吗?
三两下,大家伙都签字画押走了一圈,就差苏家了。
傍晚时候,顾舜华还是拿着甜菜给了乔秀雅家一把:“乔姨尝尝吧,这是内蒙古的甜菜,炒菜凉拌都行。”
乔秀雅其实早看到大家伙都分了一点甜菜,心里痒痒,但到底还是要拿乔,故意道:“哎呀,我们不会吃这个啊,我们要了也没用。”
嘴上这么说,眼睛其实盯着甜菜,就等顾舜华劝劝,她把面儿给摆足了,再勉为其难地收下来。
其实顾舜华这么说,也只是不想面上闹得太僵,意思意思,也好让大家伙知道,她没和乔秀雅对着干,反正面上做足。
现在见她这么说,倒是也不劝:“也对,乔姨是贵人,哪值当吃这个,那就算了,回头有什么好的,再给乔姨送。”
说完,直接提着甜菜回家去了。
乔秀雅:“?”
她站在原地,半天没咂摸过味儿来,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就不能劝劝吗,多说点客气话,懂不?
旁边霍婶见了,噗嗤一笑:“我说秀雅,你说你,咱舜华是耿直人儿,不懂那些弯弯绕,想要你就直说,你何必呢!”
乔秀雅脸上涨红:“谁稀罕,就一甜菜,能有什么好味儿!”
可谁知道,她刚说完这个,好几个邻居听到,都翘头出来:“这个甜菜味儿真不错,我们没炒,我们凉拌的。这甜菜茎香脆,甜菜根是甜丝丝的,叶子滑嫩嫩的像菠菜,我们用蒜蓉凉拌了,吃起来还挺体味!”
另一个也道:“是吗,你们凉拌的?我们炒的,要说咱们北京也真可怜,大冬天哪有什么菜,不是大白菜就是土豆,难得吃个新鲜菜呢,孩子刚才都闹着要吃,等不及了!”
她这一说,大家也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说自己怎么做的,什么味儿,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事,就是说个稀罕,这个时候别家也都开始做饭,锅铲声,爆炒声,滋滋声,伴随着那甜丝丝的香味传出来,可真让人流口水。
乔秀雅深深地吸了口气,满心地不痛快,就这么憋着回屋去了。
她咬着牙,心想,今儿个怎么也得吃顿好的,也让这些穷邻居知道,她家不稀罕一个什么破甜菜!
而接下来两天,乔秀雅确实弄到了一顿好的,隔了两斤猪头肉来炖了吃,可她炖了后,味儿传出去,大家也没多羡慕的样子,这让她吃起来就没滋味了。
她留心看,大家伙心思都在煤球上呢,其实她冷眼旁观,看着大家伙为了这煤球忙来忙去的,心里没少抱怨,比如一脚踩下去脏了我的脚,比如这煤球摆得太占地儿害我晾衣服都不好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