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经济能力的大小也轻易地取代了身份阶级。富人与穷人相比,富人比较伟大‐‐这样的公式在大家的默认下已然成立。
富人是成功者,而成功者是了不起的,这在资本主义的自由竞争社会里是天经地义的事‐‐若这么说也就这样了,但惟独这一点,不能完全归咎于资本主义。
因为除了经济能力以外,还有许多这类阶级主义的意识‐‐评定优劣加以歧视的意识‐‐存在。这在日常生活中无所不见。例如说,美丽的事物和丑陋的事物相较,美丽的事物比较优秀,或是聪明人与傻瓜相比,聪明人比较好。世人动辄就想决定高下,然后上位者瞧不起下位者,下位者羡慕上位者,理所当然似地活着。
决定等级这种行为原本就是毫无意义而且极为鄙俗的。伊佐间觉得满不在乎地接受阶级是愚蠢的,为此忽喜忽忧更是愚昧至极。
想到此,伊佐间忽地发现一件事:认为这很愚蠢的自己,不正是在瞧不起愚蠢的阶级信奉者吗?
‐‐或许这么活着比较轻松。
伊佐间转念想道。结果他也没有强烈的主张,想到最后只会&ldo;嗯&rdo;或&ldo;哦&rdo;地应声而已。
&ldo;……说的也是呢。&rdo;
比&ldo;嗯&rdo;长了一点。
&ldo;就是啊。这个世上啊,没人赢得过有钱人的。而且我们渔夫也变了不少哪,比起观察出潮汐变化的人,现在能够多卖掉一条鱼的人更受敬重。再说只要有钱,也能够轻松地当上船东哪。&rdo;
&ldo;是啊。所以咱们乡下人怎么样都赢不过都市人哪,经手的钱差多喽。织作老爷尽管和我们一样是乡下人,却胜过了都市人,出人头地,和我们地位不同。和老爷相较之下,是亮那个不成材的家伙,就算被人说是乡下包子也没辙哪。&rdo;
耕作垂下肩膀,整个人缩得更小了。&ldo;别说这个了,仁吉,这位是怎么……&rdo;
&ldo;哈哈哈,伊佐间先生是个风雅的钓客,四处漂泊哪。他从前天起就住在我这儿,他说想钓钓鲣鱼或鲔鱼之类的鱼,真是笑破我的肚皮了。&rdo;
&ldo;鲣鱼和鲔鱼要是可以随便在海边钓到,那还得了。&rdo;老人们愉快地笑了。
完全是渔夫的表情。
&ldo;那你钓了些什么?&rdo;
&ldo;石鲷、瓜子鱲。&rdo;
&ldo;很不错嘛。怎么样?吃掉了吗?&rdo;
&ldo;嗯,吃掉了。&rdo;
真的非常鲜美。
仁吉出声啜饮着茶,自豪地说:&ldo;是我告诉他哪里有好钓场的,当然钓得到了。&rdo;
&ldo;茂浦那边吗?&rdo;
&ldo;那是我的秘密场所,才不告诉你。&rdo;
&ldo;对了,仁吉,说到茂浦郊外那边,芳江的家……&rdo;
&ldo;芳江?哦,那个上吊小屋啊。&rdo;
&ldo;上吊小屋?&rdo;
又出现奇怪的东西了。
&ldo;哦,有那么一间小屋。小屋怎么了?&rdo;
&ldo;昨天我有事经过那前面,结果啊,那里面竟然亮着灯哩。&rdo;耕作老人睁大一双有着两三层眼皮的眼睛,神情古怪地说。他的表情看似生气,但其实好像是在害怕。
仁吉露出他洁白的牙齿,粗鲁地说:&ldo;胡说八道。芳江死掉以后,又没有家人,那里早就成了废屋了,过去八年都在那里任由风吹雨打。你说有灯,是晚上吗?怎么可能?有谁会在晚上去那种废屋呢?毛死人了。是你的错觉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