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上的风撩起了裴颂额前的碎发,他抬眸缓缓道:“可我最擅的,也是捷占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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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古寺钟声悠悠,万佛窟前烛火长明,那依山而凿的整面石壁上,刻着或慈或悲、或嗔或怒的万千佛像,大殿中央的主佛,与二重楼的大殿齐高,佛眼半合,似悲似悯地看着下方参拜之人。
温瑜双手合十静跪于蒲团上,臻首娥眉,侧颜如玉雕,发间珠钗琳琅,却压不下那倾世朱颜半分颜色。从大殿窗口倾进的晨曦和佛龛前的烛光交相映照在她脸上,恍惚间她整个人都透着股神性。
不知是何料子制成的金橘色纱衣上,在曦光和烛火里,也似有流光跟着浮动。
一旁诵经的小沙弥紧闭双目,敲着木鱼,不敢轻易睁眼。
身形枯瘦的老僧进殿来,单手竖掌念了声:“阿弥陀佛。”
小沙弥这才睁眼,朝着老僧回了一礼,道:“师父。”
老僧说:“你且下去吧。”
小沙弥竖掌而退。
老僧望着跪于蒲团上,身后铺展着金橘衣袂的女子,合目道:“施主所求,不在这佛寺里。”
温瑜乌睫上扬,缓缓睁开了眼,如鸾凤睥眸:“佛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今我见这人间非人间,却未见如来,惑矣。”[1]
老僧便又念了声佛号,答:“我佛观自在,照见五蕴皆空,则度一切苦厄。然,施主已有自己的心道,所以我说,施主所求,不在这佛寺里,阿弥陀佛。”[2]
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吹乱了温瑜供于蒲团前的佛经。
她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按了回去,在石壁上那近二丈高的大佛悲悯的注视下,平静低垂了长睫:“我拜诸佛,不为己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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坪州,菩提山下。
参天古林里,范远将刀刃从一名追兵胸膛里抽出,一
()脚踹开尸体,啐了口:“忻州这群杂碎,一路紧追咱们不放,就跟那见着了骨头的野狗似的。”
底下人笑道:“咱们此行大获全胜,不仅活捉了通城县官那龟孙,还带回了他劫掠过往商队的近百万两银子,何止是骨头,简直是一块横穿了忻州的肥肉,怎能不惹得他们争抢?”
范远便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也得有命来抢,咱们已入坪州境,他们胆敢大军压境,便是要同坪州正面开战,临近的州郡可不会放过这背后捅他们刀子的机会!”
他环视一眼,找到了坐在一块大石上擦刀上血迹的萧厉。
那大石附近还倒伏着数具尸体。
死状皆是削筋断骨,一击毙命。
刚杀了人的缘故,对方一身戾气未散,寒刃上映出的一双狼眸,似乎都还带着凶性,迫得这一路同他称兄道弟的那些人,都不敢轻易上前搭话。
范远走过去大力一拍他肩膀,道:“此行也多亏了萧兄弟,若不是你几次斩杀追兵头目首级,咱们哪能这般快抵达坪州边境?”
萧厉收刀入鞘,周身戾气散了些,说:“都是范将军统筹有方。”
范远哈哈大笑说:“咱按人头记功,该是你的那份少不了!”
随即又颇为肉疼地“啧”了声:“可惜你是翁主的人,不然老子真想拉你到老子麾下。”
岂止是拉拢,分崩离析的天下,这样的人才,只怕是各方势力都想争抢的。
范远回想他同带着裴氏鹰犬追来的裴沅交手时,狠戾劈得对方连连后退的那几刀,仍觉心有余悸,拍了拍他肩头,笑说:“不过想来你到老子这位置也要不了多久,咱俩好歹也算是过命交情了,将来可别忘提携一二。”
萧厉道:“将军说笑了。”
范远往回走,背朝他摆摆手道:“老子看人准得很!”
他召令底下人:“行了,休息够了该动身了,再往前十几里地就是菩提寺,已派了人前去报信,莫让翁主久等。”
从这林子枝叶空隙处,正好能瞧见层叠远山之巅的菩提寺。
萧厉望向那掩于林荫间的佛寺,拧开水囊,仰头沉默地灌了一口水,随即扔下水囊,提刀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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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的古钟再一次被撞响时,李洵自殿外疾步而来,见了老僧颔首一礼,才对跪坐蒲团上听经的温瑜道:“翁主,范将军和萧义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