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宅大得可怕,晏玖那年来玩时,险些迷路。她头一次见到那样奢华的屋子,高高的穹顶上的壁画让她眼花缭乱,房间多得她数都数不过来,仆人在安静地忙碌,廊柱被擦得纤尘不染,吊盆里的绿植没有一片萎靡的叶子。
晏玖像是到达另一个世界,她坐在餐厅看桌上吊灯垂下,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个和我家的有点像。”都是鹅黄色的雕花灯具,但这个精致许多,穆寒说:“是吗?这灯是前阵子刚换的,我看它线条简单,而且便宜,只要三万块,就买了下来。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谁跟他所见略同?晏玖记得,家里那款是她挑的,三百多。
贫富差距以鲜活真切的方式展现在面前,哪怕是闭上眼睛,晏玖也能从周遭的空气中嗅出味道。一花一树,一桌一椅,仿佛都生了利刃,切割着晏玖的血肉。这不是属于她的世界,晏玖停留在此,如被人扼住咽喉,呼吸困难。
那次之后晏玖再也没来过穆家,哪怕穆寒三番五次邀请,她死也不来。
如今的穆家该是重新装修过,少了从前的金碧辉煌,多了几分清新雅致。但晏玖再次迷路。
“你好,请问大厨房往哪边走?”好不容易在楼梯上遇到一个活人,晏玖赶紧询问。
对方是个美人,二十出头,模样娇俏。她化了精致的妆,米色及膝裙将她的好身材完美勾勒,波浪卷长发头发显然是精心打理过,丰盈自然。就算在末世前,这样的精心装扮也是费时费钱的,如今,鲜少能见到。
美人轻慢的目光在晏玖身上一掠:“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我叫晏玖,新来的。”晏玖注意到对方胸前别了一枚变异者胸章。
“新来的?”美人眉头微皱,“可你是普通人。”
言下之意,穆宅不该再收留新的普通人。美人毫不掩饰她的不满:“你是谁家亲戚?”
“呃……”晏玖不知该如何回答。幸好有人过来了,喊一声:“官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来人五六十岁,发丝染上白霜,但精神头不错,身着得体的西服,面容慈祥,浑身上下浮动着少有的绅士风度,正是穆宅的管家忠叔。
“忠叔,你来得正好,这人是谁?”官绿海用纤长的手指指着晏玖,毫不掩饰她的敌意。
“是晏小姐,昨天寒少把她带过来,现在住在三楼……”
“三楼?”忠叔话还没说完,就被官绿海尖声打断,“她凭什么和穆寒住在一起?我才是穆寒最亲近的人,你怎么安排的?我要和她换房间。”
忠叔为难:“是寒少安排的。”
鲜少有人直呼穆寒名字,可见官美人和穆寒关系非一般。晏玖弱弱插嘴:“其实,我不介意换。”她才不要离穆寒太近。
哪知美人仍旧不满:“哼!少在这里装白莲花。别以为自己长得有两分姿色就能勾引穆寒,我才是穆寒最看中的,你别妄想剥夺我的地位!”美人手一甩,踩着高跟鞋款步离去。
晏玖真想说,美人,你想得太多了。
像穆寒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末世前包养几个美女就不稀奇;换到现在,不知有多少女人想挤在他身边。
等美人走远,晏玖才想起一个问题,官绿海不会把自己当情敌吧?她可是变异人,挥挥手就能把自己秒杀,晏玖可不想死得冤枉。
下午穆寒回来,晏玖接过他的外套时,含蓄地提起:“今天我见到了住在楼下的官小姐,她似乎有些不满。”
穆寒显然没料到她会说这个,侧过身,微微挑眉:“所以呢?”
说话时眼神很亮,像有清泉在眸中流淌。
晏玖吱吱唔唔道:“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告诉官绿海他们是仇人,跟风花雪月沾不上边。
穆寒那张常年冰封的脸缓缓有了变化,像是春风过境,冰雪有消融之态,长长的睫毛下的那对黑眸,隐隐含了笑意。
晏玖觉得糊涂。转念一想,又了然,他不就是想父债女偿折腾自己,用官绿海的手正中其意。晏玖自讨无趣,黯然地别过脸,生硬问起:“你今晚想吃什么?我去楼下拿东西。”
“晚上出去吃。”
晏玖不知道穆寒今天出门办了什么事,但其过程必定顺利。因为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开车时他放了音乐,是柔和轻缓的曲子。晏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他,他的脸很放松,轮廓线条柔和不少。
车子在街道间穿行,内城街道干净整洁,车辆来往有序,两侧的绿化树长势蓬勃,路边有不少店开着门,店员站着门口笑脸迎人。除了来往人群身上挂着枪支武器外,一切仿佛还在末世前,繁荣安定如昨。
车子停下来时,晏玖看见了必胜客的招牌,微微讶异。
点了披萨与意面,几样小食与饮料,等菜的时候晏玖问:“怎么突然想吃披萨了?”
“就是想吃而已。”穆寒淡淡回答。
没饿过肚子的人,就是不知道肉的可贵。晏玖巴不得回穆家,自己动手做一桌,她几个月没吃饱,如今就喜欢大鱼大肉;至于披萨,吃在嘴里跟包子差不多。
脸上掩不住失望。
穆寒又加一句:“记得以前请你吃饭,你就喜欢必胜客。”